:“就算姐姐你腦子一時糊塗,同意了這門親事,我也是不會允許安姐兒嫁給群哥兒的。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勉強成了親,只會是第二對大哥和大嫂。我們安姐兒小小年紀就國色天香,可不是給群哥兒那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人糟蹋的。”
這是杜恆霜頭一次聽許言朝說群哥兒和曾氏的不是。以前她也知道許言朝不喜歡曾氏和群哥兒,但是從來沒有聽他這樣坦白地說過,遂笑著道:“不可能的事兒,想它做甚?你大哥是異想天開,曾氏那是想得沒邊沒際了。當初我連姓都不願意改,又怎會同意把女兒嫁到許家?曾氏那種婆母的苦,難道我還沒有吃夠?還要讓我女兒再吃一遍?在她心裡,我是這麼恨我女兒?”
許言朝大笑,拍著大腿道:“正是呢。聽大姐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曾氏跟你婆母為人真是挺像的。不過,她的功力可沒有你婆母高。當初蕭家老爺要聘你做他兒媳婦的時候,你婆母肯定是跟曾氏一樣不高興,也不想同意,但是她並沒有明著跟蕭家老爺對著幹,而是歡歡喜喜答應了,一邊打著旁的念頭。後來若不是出了這麼多事,大姐你會不會嫁給大姐夫還不一定吧?”
杜恆霜偏頭想了想,她的目光落在屋角兒臂粗的牛油巨燭上,看著巨燭上閃耀的燭火,悠悠地道:“話不能這麼說。雖然婆母是跟她一樣的性子為人,但是所嫁的男人不同,就有本質的區別。”
頓了頓,又含笑道:“我想,就算回到那個時候,縱然事先知道了以後會有這樣的艱難苦楚,我還是一樣會嫁給他……”
因是臘月裡,外面黑得早。
蕭士及早上出城一趟,到下午就急著往回趕,要趕在下大雪前回來。
他身披著厚長的玄色貂裘,從外面肅穆走進來。
從進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許言朝來了,因此一路對下人擺手,不讓她們通傳,打擾上房裡正在敘話的姐弟。
他剛走上門口的迴廊,隔著厚重的皮質門簾,就聽見了杜恆霜的那一番話。
“……就算回到那個時候,縱然事先知道了以後會有這樣的艱難苦楚,我還是一樣會嫁給他……”
蕭士及頓覺眼裡有熱淚湧出,他的腳步有輕微的踉蹌,竟像是站不住了。他的腦子裡有些眩暈,又有些發昏,像是被巨大的喜悅擊中了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很是酸楚,但又甜蜜。
在這一刻,他只覺得所有的痛苦磨難都是值得的,甚至讓他再苦難十倍,他也甘之如飴。只要這一切苦難,沒有降到霜兒和孩子們身上,只要有她這一句話,她這一世,跟他不悔……
原來不是所有的夫妻之情,都會在歲月中磨損風化。
於世上萬千夫妻當中,也會有很多這樣的夫妻之情,如醇酒一樣,在歲月的風霜中越陳越香。
蕭士及忙抬起頭,望著漆黑一片的夜空,將那滿眼的熱淚嚥了下去。
他那麼激動,就沒有注意到,在另一邊牆角更隱蔽的地方,披著玄色大氅的封娘子,也默默地站在那裡,一聲不吭。
屋裡傳來許言朝羨慕的聲音。
只聽許言朝說道:“大姐,若是我和無雙今後有你和大姐夫一半的好處,我這輩子就無憾了。”
杜恆霜咯咯輕笑的聲音順著皮質門簾的縫隙傳出來:“努力吧,少年。你比我們有機會多了。”末了又道:“不過你剛才說的那話,我倒是覺得曾氏沒有那麼可惡了。至少她終於是心口如一,沒有說一套,做一套了。想想你說的,若是她先表示同意,真的做成這樁婚事,那我的安姐兒……”
面對這樣一個心裡懷著深深惡意的婆母,杜恆霜打了個寒戰。
安姐兒雖然跟她生得模樣相似,但是性子一點都不像。這樣一個真正柔弱的小姑娘,突然就來到一個狼群裡,可讓她怎麼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