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怡沒有挪開視線,卻是衝著那刺客還有田楚英同時勾了勾手。
“一個人跪著喊爹,另一個不開心了,那便一起跪吧。爹爹我受得起。”
刺客聽著,卻是將匕首插回了腰間,他眸光閃了閃,突然衝著段怡吹了一聲口哨。
隨即又看向了田楚英,“田老七,你的人情我已經還了。說好了只出手一次,不論生死。”
田楚英漲紅了臉,“穀雨!你現在要走?”
穀雨沒有說話,卻是一個閃身,跳上了城樓,他扛起了插在那裡的狼牙棒,將斗笠往下拉了拉,不言語了。
段怡瞧著,嘖嘖了兩聲。
“想活著你就直說呀,幹嘛還吹牛說自己個想死?你若是真想死,何須叫那穀雨殺我,叫他直接殺了你,豈不是痛快?”
田楚英一聽,提著長劍又朝著段怡攻來,“你知道什麼?你知道我活著有多痛苦?”
段怡長槍一擋,往後退了一步,“我又不是你爹,我為何要知道?不要因為你像個孫子,就隨便到處認爹認爺了!”
田楚英聞言,卻是手上洩了幾分力氣。
段怡牟準機會,朝著他的胸口刺去,田楚英急忙閃避,可那長槍還是一把扎進了他的左手臂裡,鮮血湧了出來。
田楚英悶哼一聲,“當年在劍南,你便不應該救我,讓我直接死在了那裡,該有多好?我母親說得對,我就是天生惡種,生來便是帶著血,要人命的。”
段怡鄙視地瞪了田楚英一眼,“誰生下來不帶血?為了往自己臉上貼金,倒是還加起戲來了。”
田楚英又是一頓,他猛地看向了段怡,神色複雜起來,“你!”
田楚英聽著身邊兵刃交接的聲音有些恍惚。
段家軍以及集結完畢,在程穹的帶領之下,開始攻城,城牆之上的襄陽守軍,亦是搭弓射箭守起了城池。
明明這一回,他是襄陽城城主,是一軍主帥,可田楚英卻還是覺得,彷彿回到了許多年前,在劍南軍中一般,贏也好,輸也罷,這一切好似都同他無關似的。
“我本來不該出生的,哥哥中了蠱毒,需要一個兄弟來救他。父親一連得了三個嫡女,同母親離了心,覺得此事荒唐不可言。母親卻是給他下了藥,方才有了我。”
“父親待我憎惡至極,母親覺得我不過是哥哥的藥而已。”
想死的人
“七郎,不要害怕,一點都不疼的。到時候等你哥哥好了,他便能領著你出去玩了。”
年幼的田楚英輕輕地點了點,“阿孃,害怕是什麼,我從來都不會害怕。”
他說著,歪了歪頭。
屋子的門窗都關著,因為許久沒有開窗通風了,那血腥味同藥味兒混雜在一起,憋得人難受。
屋外的楓葉紅彤彤地,同屋子裡燒紅的炭一樣。
哥哥的名字叫楚楓,他出生那一年,阿孃在他的院子裡,種了一株楓樹。
田楚英說著,用自己的手心,蓋住了桌面上的燭火,火灼燒得手掌心疼,田楚英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似的,問道,“阿孃,哥哥,這樣就是害怕嗎?”
從記事起,他便是一個人住著的。
沒有人教他什麼是害怕,也沒有人在他害怕的時候,會來護著他。
田夫人同田楚楓滿眼都是驚駭之色。
眼前的這個人,手都要燒著了,卻是毫無驚懼之色,平靜得詭異。
一旁的老嬤嬤上前一步,將田楚英的手拽了下來,“好哥兒,你這是做什麼?嚇著五哥兒了。”
田楚英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很害怕麼?我聽師父說了,等我長大一些,就會把我的肚子切開,讓哥哥身體裡的蠱蟲順著血,爬到我的肚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