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閣老只道他與自個兒一路,嘴裡喋喋不休,“這一月有半日在下雨,淮安水勢必定又漲”
“呂尚書也真是的,明知你與太子不合,還非要拖著你去赴宴,他今夜可是搭了一臺戲,等著唱給你聽呢”
“陛下老寒腿毛病又犯了,每到陰雨天氣便疼得厲害。”
“哎,多事之夏呀。”
半空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鄭閣老沿著長廊走了一段發現謝欽徒手遮雨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哎哎哎,你去哪兒?”
遠遠的,那道巍然的身影消失在雨幕裡,隔著雨簾扔來二字,
“回府。”
天黑沉沉的恍若要壓下來, 暴雨傾盆,雨勢太大,四處小巷積了水, 謝欽的馬車被阻在半路, 耽擱了晚膳, 回到府中衣襬溼了個透,先去書房沐浴換了身乾淨的湛色直裰,這才往後院來。
沈瑤正在西次間習字, 瑩玉燈芒下, 她的臉格外的白皙,如瓊玉堆雪,頭髮鬆鬆挽了個凌雲髻,露出一截修長雪白的脖頸, 穿著一件月白的長衫, 一條海棠紅的抹胸長裙, 腰間繫著綠色的綢帶,身姿曼妙飄逸。
她起身朝他施禮,
“侯爺可用晚膳了?”
雨下的大,等了許久不見謝欽蹤影, 沈瑤午膳沒吃多少, 便早早用了晚膳,菜還溫在小廚房,以防著謝欽回來。
她的眼比平日要亮,雪瑩瑩的,那種光色跟琥珀般迷人。謝欽本著非禮勿視, 以前不曾好好打量她,只當她一貫如此。
“我在路上墊了下肚子, 這會兒不餓。”隨後負手往她桌案踱來,
“寫得如何了?”
沈瑤歪了歪螓首,俏皮道,“方才寫了兩行,您就回來了。”
謝欽總覺得沈瑤今個兒說話腔調兒格外柔軟,“你慢慢寫。”又定神看她兩眼,“真的沒有不適?”
沈瑤搖搖頭,那隻綴著金珠的髮簪隨著晃了晃,與那明豔的嬌靨交相輝映。
“我好著呢。”
她醒來格外的熨帖,好像許久沒這麼舒服過,要說唯一不同便是身子有些痠軟,沈瑤只能當是喝了酒的餘韻。
“那我繼續寫啦。”她笑了笑,眼尾有一抹狡黠閃逝。
謝欽頷首。
黎嬤嬤奉來一杯溫茶給謝欽,謝欽捏著茶杯立在書案前。
夜風裹挾溼氣灌了進來,沈瑤正在全神貫注臨摹,宣紙時不時被風獵起,謝欽瞥見了,信手將那鎮紙挪了挪,徹底將翻起的一角壓下。
雨勢漸小,霧氣升騰如一層流煙傾瀉在青松翠柏。
謝欽在書架旁踱步,見沈瑤只寫了一半,乾脆在窗下的藤椅坐了下來,仰靠在藤椅,閉目養神,墨香四溢,筆唰唰的寫聲像在耳畔低喃,謝欽莫名地生出幾分疲憊,揉著太陽穴淺眠。
四下寂然,一點輕微的響動都能引起他的注意,深眸倏忽睜開,入目的是一雙明淨清澈的眸子,專注的模樣比往日添了幾分英氣,偶爾寫的滿意了,俏皮地抿了抿嘴,烏溜溜的眼與那眉梢都跟著靈動起來。
似乎是漸入佳境,她整個人越發投入。
謝欽這輩子從來沒有這般停下來等一個人,無論是前些年踏遍大江南北辦案,抑或是如今端委廟堂,他所指之處,必定是轉如陀螺,運轉如飛,此時此刻坐在這故吟堂的書房陪她練字也算得上是“偷得浮生半日閒”。
羊角宮燈火光烈烈,燈下美人被映得似羊脂玉般無暇,清媚的眼尾被燈影幢幢染就,在他深沉的視線裡漸漸變得模糊。
待沈瑤寫完一張宣紙,卻見謝欽仰在藤椅上睡著了。
迷離的燈色從窗欞鋪進來,將他湛色衣襬染上一層清霜。
同寢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