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紅大太太帶著兒媳和女兒們來到楊樹衚衕,練二太太韓氏則和她們錯開,晚到了一刻鐘,這對妯娌在一座宅子裡住著,卻是前後腳到的,這讓李大舅母暗地裡直撇嘴,還嫌別人看不出你們不和啊,真是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多虧沒和她們做了親家,否則以後還有的煩了。
羅家二房的親戚則是昨天就到了,紅大太太帶著羅錦書和羅錦屏到西跨院裡找羅錦言時,羅建昌的媳婦勞氏正和羅錦言說話。
看到勞氏,紅大太太就氣不打一處來,那羅建昌這些年給羅紹打理莊子,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不像下人。可惜惜出嫁,羅紹放著長房的幾個侄兒看也不看,卻讓羅建昌的弟弟羅建非背惜惜上轎,那羅建非才十六歲,整天跟著哥哥進進出出,就是個鄉下小子。
若論親疏,長房和二房一樣,都是和三房在幾十年前分宗的,論起來全都出了五服,誰也不比誰近上一分;
若論體面,長房的幾位少爺自幼長在京城,全都遺傳了羅家人的好相貌,舉手投足都是京城公子哥的做派,二房的鄉巴佬怎麼比得上?
也不知羅紹是怎麼想的,還有那個張氏,羅紹不懂,你可是名門大戶出身的,你還不懂嗎?
羅錦言正和勞氏閒話家常:“您怎麼不把孩子們都帶來啊?”
“皮猴兒似的,都來了一個看不見再闖了禍,就沒讓他們來。”勞氏二十六七歲,微黑的面板,神情有些木訥,穿著簇新的鸚哥綠素面褙子,金葫蘆的簪子,放在膝上的一雙手有些粗糙,一看就是常做家務的。
羅錦言笑道:“若是他們在家裡有人照顧,你就多住幾天,喝了回門酒再回去。”
然後又問起孩子們有沒有起蒙,田莊裡種了些什麼菜。
紅大太太聽得很來氣,惜惜被羅紹養得跟個玉人兒似的,什麼時候聽她和人拉過家常啊,可見對勞氏是很看重的。
私底下她讓羅錦屏去套羅錦言的話,沒想到羅錦言卻笑嘻嘻地對羅錦屏道:“我小時候,每年都去看昌大嫂子養的小雞,毛茸茸的,很可愛。”
紅大太太聽了差點吐血,至於為什麼會讓羅建非那個鄉下小子背惜惜上轎,她更是氣得不成,因為羅錦言告訴羅錦屏:“我在莊子裡養的大牲口就是建非哥哥照料著,養得好。”
羅錦言嫁的是秦家宗子探花郎秦珏,來的客人非富則貴,這麼出頭露臉的機會就白白給了那個照看牲口的羅建非。
羅錦言可沒想這麼複雜,李家和張家都是外家,羅家才是本家,可羅家的親戚裡連個有功名的都沒有,那就一視同仁吧,她當然要找個看著最順眼的背自己上花轎,秦珏送她的大黑馬,先前被羅建昌養成大胖子,交給羅建非以後,打理得驃肥體壯,上個月清明時,羅錦言回去掃墓,還騎著馬在柳樹林子裡跑了一圈。
待到張氏抱著天賜過來,先前還在前面的女眷們便都跟著來了,大家圍著張氏和羅錦言說話,逗著天賜。
這時,外面響起了鞭炮聲,有小丫頭跑進來:“太太、大小姐,新姑爺來催妝了。”
柳嬤嬤拿了個封紅給她,小丫頭歡天喜地跑出去,這個剛出去,便又有小丫頭跑進來:“太太,老爺請您過去,新姑爺要謝親了。”
女方送嫁妝,新姑爺是要謝親的,也就是給岳父、岳母磕頭,這次磕頭,迎親是就不用再磕了。
張氏忙把天賜交給乳孃,整整身上的大紅遍地金通袖襖,由丫鬟們簇擁著去了前院,女眷們也都想看看新姑爺長得什麼樣,全都跟著一起去了,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屋子,一下子空了下來,就連沒出閣的羅錦屏和霍玉兒也偷偷溜過去了。
楊樹衚衕裡外都是看熱鬧的,羅家的大門四開,秦家大紅金漆的催妝盒子就放在院子裡,擺放著整豬整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