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牽著人不放的習性,是從這時候就養成的記憶。
他用另一隻手去觸凌鳳簫的額頭,撫過那精緻漂亮的鼻樑,柔軟的、花瓣一樣的嘴唇。
眼前的孩子睡得那麼沉,只有最無憂無慮的人才會這樣。他還沒有見過世間的風雨,人心中的風刀霜劍也與他無關。
林疏在這一刻想把他抱起來,抱在懷裡,破開那扇雕飾鳳凰的厚重木門,他們逃出這座巨大的山莊,如同逃離多年後沉重的命運。
可他不能。
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過去,神魂的損耗,使他只有元嬰的實力,並且還在飛速衰減。
無愧忽然出現在床頭。
他爬上凌鳳簫的床,鑽進他被子裡,並讓凌鳳簫面對著自己。
林疏心想,對於無愧來說,凌鳳簫可能是特殊的。
上古的神器煊赫有名,無數人為這把妖刀走火入魔,但它等了千年之久,也只承認這一個主人。
過了一會兒,許是因為疼痛被祛除,凌鳳簫在昏迷中睜開了眼睛。
第一眼對上的是無愧。
林疏就看著這很小又很漂亮的一隻凌鳳簫對著黑衣服,紅眼睛,渾身纏著煞氣和怨氣的無愧皺起了眉,繼而揉了揉眼睛,最後嫌棄地轉向自己的方向。
這小東西還不清醒,在神遊的狀態——好比小孩子發燒後常會出現癔症,是正常的狀況。
但是見了林疏,眼睛似乎亮了亮,歪了歪腦袋。
無愧眼看就要被他氣死,嗖一下飄回青冥洞天。
林疏對凌鳳簫笑了笑。
凌鳳簫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林疏握著的手,抽出來,然後仰頭看林疏。
——這神態簡直和盈盈想要被抱的時候如出一轍。
林疏就把這小東西抱了起來。
凌鳳簫就笑,要去玩林疏的頭髮,林疏任他去玩。
可惜不多時,因大小姐甦醒而欣喜無比的鳳凰莊主就走了進來,對林疏千恩萬謝,並在發覺凌鳳簫好像對林疏很喜歡之後,提出讓林疏在鳳凰山莊小住,並要凌鳳簫多和前輩仙君相處。
林疏原該走,但他選擇了稍作停留。
雖是溫和地、以一個長輩的姿態面對著尚是個懵懂孩童的凌鳳簫,但他心中清楚,今生今世,或許是最後一次與這個人相見了。
而恢復清醒後的凌鳳簫並不懵懂。
他穿一身大紅的衣服,披著及肩的黑髮,沒有多餘的裝飾,並未特意作女孩子的打扮——畢竟以他那樣精緻的五官,在這個年紀里根本辨認不出性別。
大約是鳳凰莊主提過,他知道林疏是誰。
“桃源君。”夕日溫柔的餘暉下,凌鳳簫在盪鞦韆,林疏時不時幫他推一下。
“桃源君,您就叫桃源君麼?”
林疏道:“並非本名。”
凌鳳簫蕩得很高,但維持著非常好的平衡,整個人像一隻輕盈的小紅鳥,回落的時候,問他:“那您叫什麼?”
林疏道:“將來你自然會知道。”
凌鳳簫停了下來,站在鞦韆上,轉身,歪了歪腦袋:“那我該喊您什麼?”
林疏一時也想不出,但想著自己已經把那個並不存在的徒弟許配給了這小東西,便道:“可以喊我師父。”
小時候的凌鳳簫顯然比盈盈活潑好動,抱了林疏的脖子要掛在他身上,甜膩膩地喊了好幾聲師父。
但是過一會兒,又有點失落:“但我用刀,你用劍,你不是我的師父。”
繼而似乎靈機一動:“那我喊你仙君罷。”
林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