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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老太太派出去搜捕兒子的僕役阿瓜日日走街串巷地搜捕姜景仁,把京城數得上名的煙花之地都訪了個遍仍舊一無所獲,倒貼了不少老婆本接濟那些淪落風塵的可憐女子。
這日走得累了,索性歇了心,在青陽門外找了個水引餅攤兒坐下,只等著太陽落山回府領一通柺杖便罷了。
也是上天註定他時來運轉,坐下還沒有半個時辰,便看到一個寬袍廣袖的公子飛也似地從對面小巷子裡躥出來,不是他家大郎又是哪個?
阿瓜幾乎以為自己相思成疾產生了幻覺,揉眼睛的當兒那姜景仁已一陣清風般從他身邊刮過,趕緊拔腿去追,把那要犯緝拿歸案。
姜景仁這幾日都宿在城南歸化裡一處不起眼的小宅院裡,歸化裡靠近伊水,俗稱“魚鱉裡”,住的多是南邊來的喬民,他的新相好是個新寡的良家子,人稱鰻四娘,是打吳郡遷來的。
姜景仁愛煞了她那吳儂軟語的調子和盈盈一握的腰肢,正在興頭上,若不是今日服了寒食散出來發散時叫阿瓜撞上,哪怕他把京都翻個底朝天,恐怕也尋他不到。
姜阿豚服了藥,又飲了熱酒,此時正飄飄欲仙渾渾噩噩,聽聞老母急著叫他歸家,也未抗拒,呆愣愣地由著阿瓜牽著他的衣帶,套了輛羊車,把他載回了姜府。
姜大郎坐在車上被寒風吹了一路,藥性發散得差不多了,臉上還殘留著一點如夢似幻的恍惚,倒也認得出親孃,軟軟地倒頭拜道:“不孝兒子久缺定省,望母親恕罪。”
姜老太太怒極反笑,也不吭聲,抄起柺杖就抽了姜阿豚一個措手不及:“我打死你個小畜生!”
老太太的柺杖長三尺五寸,紫檀杖身烏油發亮,其上鑲金錯玉,豹形杖頭以黃金鑄就,乃是不世出的神兵,抽一下保你三天下不來床。
好在姜老太太暫且沒有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打算,並未使出十成功力,聽著呼呼作響,到捱上兒子皮肉時已是強弩之末。
可服寒食散之人皮肉比常人更嬌嫩,衣裳新一分硬一些尚且要磨破,如何吃得消那龍精虎猛的老太太一杖,背上如被火燎,痛得在地上滾了幾圈,涕淚橫流地呻吟起來。
“叫你胡鬧!叫你廝混!”老太太心道我分明只打肉不打筋,又未使出十分氣力,如何就痛得齜牙咧嘴,必是這賊殺才在裝相,牙關一緊,又舉起了柺杖。
三老太太劉氏看著大郎三十多的人被老母抽得滿地打滾,著實不像樣,上來拉住姜老太太,好言相勸道:“老阿姊,已經教訓過就算啦,他有兒有女的人,好歹與他留些顏面。”又對姜景仁道:“大郎,快與你阿孃認個錯!”
姜景仁滾遠了些,從地上爬起來耷拉腦袋沒個正形地跪著,邊抹淚邊道:“兒子知錯了,母親饒兒子一命罷,把兒子打死了沒人給您盡孝啦!”
姜老太太本來都準備就坡下驢了,一聽這話又火冒三丈,到底捨不得再抽,放下柺杖捋起袖子,劈頭蓋臉地用巴掌扇了幾下,想狠狠地罵幾句,發現很難不捎帶上這崽子他娘也就是自己,只好意猶未盡地道:“殺千刀的賊崽子!”
“老阿姊,大郎這回定知道悔改的,”劉氏把她拽回榻上,把手按在她肩頭溫言道,“好啦好啦,把他打壞了還不是你最心疼,咱說正事,啊。”
遂將山裡學館的事三言兩語說了一回,只略去二娘子的建言不提。
“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趕緊把我孫子送去,”姜老太太高聲道,“他那後孃不安好心,早晚把我大孫子糟蹋了,這爛了心肝的……”
“阿孃,您做什麼罵阿曾啊,她這些年也不容易,對阿陳的幾個孩子也挺好…”姜大朗雖然一年到頭難得去曾氏房裡,聽老母這麼罵自己妻子,也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