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有個同在崇福似擺攤賣酪漿棗茶的大娘一見衛十一郎那花枝招展的容貌,平常那一碗酪漿兌半碗水還要賣三個錢的冷硬心腸頓時軟成一灘春水,上前道:“王小麻子,這小郎君生得一表人才,哪裡會賴你的餅錢,我看八成是真有難處,你粗手笨腳的別把人金貴的小郎君弄傷了,一會兒人家人來了不肯罷休。”一邊勸解,一邊上去掰小攤主的手,趁著亂順便在衛琇手背上摸了一把,心裡讚歎,真個比她家的酪漿還白滑柔嫩。
圍觀者中便有那無賴漢鬨笑起來:“錢五娘,你這老寡婦想漢想瘋了吧,也不看看人家小郎君毛長沒長齊!”
衛十一郎何曾叫人這樣既動手又動口地輕薄過,全身的血氣都往臉上湧,連帶耳朵都紅得像煮熟了的蝦子,鍾薈都有些不忍心看,捂住了眼,心裡默唸幾聲阿彌陀佛,求佛祖庇佑這可憐見的小郎君,然後趁著眾人忙著圍觀衛十一郎的當兒,貓下腰,偷偷從草棚中溜了出去。
其實在她剛剛抬腳開溜的時候衛琇已經發現了,不過他倒沒打算難為這不仗義的小娘子,何況還吃了人家的梅條,一想到此處,那梅條酸甜的餘味就在舌尖上打轉起來,一分神,又被那好心勸架的錢五大娘尋到可乘之機薅了一把。
鍾薈突圍成功,見沒人留意她,轉身拔腿就往寺中跑,一口氣爬了十幾級石階,這才放慢了腳步,一邊走一邊頻頻回望西門外的小草棚,馬後炮地擔心這衛小郎吃虧,一不留神沒看前面,撞上了一個人的後背,身形一晃,差點仰面從石階上栽下來,幸好後頭有人眼明手快將她扶住,溫和地道:“小心。”
叫她撞上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比起姜大郎更像是殺豬的,此人轉過頭瞪了她一眼,聲如洪鐘地罵道:“小賊皮,沒生招子嗎?”
鍾薈這欺軟怕硬的沒敢瞪回去,心有餘悸地站定,向那扶她的好心人行禮道謝,一抬頭便被唬了一跳。
眼前這個身著碧紗袍,束髮戴諸葛巾的少年郎,分明是她的堂妹十三娘。
鍾薈不自覺地就想躲,閃念之間想起十三娘並不認得她現在這副尊容,方才放下心來,惟恐被識破的驚惶替之以遇見親人的喜不自禁。
十三娘見這臉上髒兮兮的小童直勾勾地盯著她瞧,疑心是自己女扮男裝叫人識破了,草草回了一禮,低下頭加緊腳步繼續往前走。
這是鍾薈死而復生以來 前情
佛祖沒有顯靈,救衛十一郎於水火的是王小攤主的親孃,那婦人看了二十多年衛郎,從腰圍兩尺五的窈窕少女到腰圍五尺二的五個孩子的娘,一年都未拉下,一見衛十一就知道是真鳳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來一把揪住小兒子的耳朵將他拎開,抄起鍾薈方才坐過的胡床就往他臀上砸:“你眼睛生著是用來出氣的麼?真佛來了你不燒香!這家都叫你個賊崽子敗光啦!”
她一張紅撲撲的胖臉上油光閃閃,口說敗家很沒說服力。
王小郎見了她阿孃大氣不敢出一聲,抱著腦袋滿地繞圈,眼淚鼻涕混在一起流個不停。
賣酪漿的錢五娘一手叉腰在一旁說風涼話:“我說王小麻子他娘,你這是打板子呢還是拍灰呢,都沒捱上他臀尖,王小麻子,你也甭裝相了,方才揪著人家小郎君要打要殺的時候怎麼那麼能啊?”
王大娘腮幫子一緊,扔了個白眼給那錢寡婦,罵道:“我自打我自家孩兒,要你這白天夜裡想漢想得嘴裡閒出鳥的騷浪賤貨多管閒事!”
衛十一郎自出生以來耳邊只聞風雅正聲,對這些市井中的粗俗話語聽不大明白,不過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適才好不容易冷卻下來的臉頰和耳朵又烘一下燒了起來。
王大娘被那錢寡婦一激,把氣都撒在了兒子身上,王小郎如是捱了有生以來最刻骨銘心的一頓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