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多稀罕,就是在現代,單身主義的女性也足夠讓人側目了。雖然寶茹覺得她原本就想拿徐娘子當榜樣的——這時候既然沒得好老公,索性就不要了麼。只不過她曉得這也只能想想,說出來姚員外姚太太能被氣死,更何況,更何況,還有那樣一個男孩子——雖不至到了婚嫁的念頭,但想要親近的心思已經很清楚了。
“娘,你知徐娘子為甚自梳麼?”寶茹原本不知徐娘是未嫁自梳的,這會子實在想知道。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到底有什麼緣故,徐娘子又是如何頂住世俗目光的。只要想到其中種種艱難困境,寶茹就覺著徐娘子不僅挺了過來,還成了湖州數得著的女夫子,簡直不可思議。
“誒,其實也是苦命人。”別看姚太太剛剛說寶茹不要學徐娘子時那樣嚴厲,這時候說到徐娘子的苦處時卻又軟了心腸。
寶茹當然曉得姚太太的性子未免‘分裂’,但她只能習慣。對姚太太的話她也不見得多詫異,這時候若不是有難處哪個女孩子能擇了這條路呢。
“徐娘子本名是徐慧娘,你年紀小沒聽過她家,湖州徐門說起來也是好氣派的家業,家有萬萬貫錢財,她家統領著全湖州的生絲生意,湖州絲絹進出都打她家過一遍。家中錢過北斗,米爛成倉,黃金白銀,多不勝數,珠光寶氣,耀花人眼,至於犀牛頭上角,大象口中牙,也不過平常。不過這些事兒都是老黃曆了,不說你們這些小娘子,就是我年輕時都聽的不多了,還是我那時在織坊裡做事,常有那老織娘提一兩句才知喱!”
寶茹聽住了,這可出乎她的意料了。湖州本就是產絲大戶,湖州生絲可說是外省俏貨,每年生絲一項流水就不知多少萬兩銀子,主掌這個的徐家可以想見其中的潑天富貴了。這樣人家的小姐和一個小小女夫子如何聯絡到一起,想不來。
“恍惚記得是仁德二十一年還是仁德二十二年來著,那一年聖人清查織造府賬目,也是虧空忒多,不知怎的牽扯到了絲業巨賈,不只徐家,還有蘇州、南京、杭州那邊都有人牽涉。”
寶茹沉默了,封建社會商賈就是無根浮萍,統治者的一個念頭就能摧毀他們,百年家業,萬貫家財,說沒得就沒得了。
“那場風波徐家只是被牽連,到底一家人性命是保住了,只不過家業卻全被朝廷抵了。那時徐娘子正是待嫁,要嫁的人家也是顯赫,是個什麼官兒不清楚,只知家裡有個正三品,嗐!富貴相交,這本是常理,可是徐家敗落了,那家如何還肯,到底退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