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提醒了一句:“……龔兄的傷已經大好了嗎?還是少飲些酒罷。”
龔興源的傷勢他不甚清楚,既然不是腿腳骨折只是磕傷,想來只是皮肉傷而已。才短短一月,即便恢復了也該注意些才對。
話音落下,龔興源明顯一怔。
他神情複雜地看了謝拾一眼,緩緩舉袖道:“多謝謝兄關心,在下省得了。”
話雖如此說,只是此後他依然故我。幾乎每日都帶著一身酒氣與脂粉氣回到會館。
會館中也漸漸多了一股關於龔興源的流言,都說他近日與一位清倌人好上了,大把大把散財,成了京中醉月閣的座上賓。
流言傳入謝拾耳中,他才意識到當初從龔興源身上嗅到的古怪氣味究竟從何而來。
此後又一次晚歸時與龔興源撞到一起,謝拾再未多言,而是一路沉默,各回各屋。
——終究是兩路人罷了。
·
九月十五,殿試之日。
這一日宮門大開,早早候在宮門外的謝拾率領二百九十九名貢士踏入其中,又穿過重重宮門,終於抵達奉天殿前。
——接下來他們將在這裡經歷一生中最重要的考試。
此時,身著公服的文武百官早已按官階次序肅然而立,放眼望去,滿目朱紫。
謝拾立於殿前丹墀內,腳下是硃色的石階,身後是整齊排列的數百名貢士。
長風拂過“廣場”,寂然無聲。
旭日初昇,但聞鳴鞭三聲。
奏樂聲中,天子升殿,百官行禮。
隨著奉天殿中天子頒下策題,三百名貢士行五拜三叩之禮:先稽首四拜,最後一拜三叩頭。此乃大齊祭祀及面君之大禮。非重大典禮或節日,平日裡是不必如此的。
入宮之後的一系列禮儀,眾人早有排練,此時許多人雖然面色緊張,倒也不曾出錯。謝拾尚有閒心暗暗抱怨一句繁瑣。
一系列流程過後,考官散題,百官退場,有軍衛將試桌在丹樨上排開,領了試卷的考生便依次入座——殿試正式開始!
謝拾的試桌就在第一排。入座時,他抬頭看了看天,只見萬里無雲,朝陽朗照,遠處的紅牆碧瓦都好似渡著一層璀璨金邊。
“是個好天氣啊……()”
謝拾心情大好,低頭審視策題。
[朕以德薄,嗣承丕緒,於今八年≈hellip;≈hellip;]
策題通篇不到三百字。
大意是皇帝建極以來如何夙興夜寐,以求天下大治,然而外有北虜之患,內有天災、盜匪為害,財賦匱乏,民生多艱≈hellip;≈hellip;不知如何才能使百姓富庶而四夷賓服,從此正人倫,厚風俗,海內晏然而天下昇平。
這道策題並未出乎眾人意料,可以說既容易又不容易。
容易在於出題中正,難度也不大,苦讀多年,能走到這一步計程車子,肚中豈能無貨?尤其是這種大而化之的主題,對他們而言可太好寫了。策論終究是論?()”,如紙上談兵,只要文章能打動讀卷官和天子即可。其中是否有切實可行之策不重要。
不容易則在於這種任誰都能侃侃而談的策論,要如何才能從三百名貢士之中脫穎而出?
當下眾人便開始打草稿,有人著眼於財賦,無非是節用財賦那一套;有人以德為本,勸天子自為表率,以德治天下,如此自然能柔遠人,厚風俗,安百姓;有人著眼於強軍,大談屯田之策,練兵之法……
謝拾在座位上遲遲沒有落筆。
倒不是不會寫,憑他的積累輕輕鬆鬆便能做出一篇花團錦簇的文章,相信一舉奪魁不成問題。六元在即,彰顯的是天子教化萬民之功,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