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當不識趣的礙事者。
只是……
既有“六元及非他所願,何不大膽一些暢所欲言?
縱然進士再是風光,一旦入仕亦只是微末小官,對於在座許多貢士而言,或許今日便是一生中唯一一次“上達天聽”的機會。
對謝拾而言雖不至於如此,可他自問要走到讓皇帝聆聽他建議的地步也非一時之功。惟有今日,他所寫的每一個字,都有機會被閣臣與天子納入眼底。
思量之際,謝拾腦海浮現出從前所見的一幕幕。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記得如此清楚。
兒時每逢兩季徵稅,一家子耕耘一年的口糧都要上交大半,官吏猶不知足,淋尖踢斛,還有名目繁多之雜役;
豪商一言即可令良民蒙屈入獄,若非他求助於夫子,挺身而出作證的堂兄下場著實難料,可夫子能救堂兄出來,所倚仗者亦非公理正義,而是生員之特權;
十歲那年,赴考童試歸鄉路上,戰火紛飛,生民流離;
福州城外,被倭寇焚燬的村莊與淪落到賣兒賣女的百姓;
還有近日以來,風傳京師的盟約……
此類之事,謝拾已不欲再見。
他邊打腹稿,邊在草紙上比劃。
北虜之患,非強軍不可。
若無強大的軍事實力,任憑什麼經濟制裁、文化輸出都是一場空。因為拿刀之人可以蠻不講理,搶劫來錢更快,又豈會老老實實遵守規矩?
惟有軍事震攝住北虜,他們才會願意遵守秩序,而大齊才有施展更多
() 手段的可能。
而強軍之法,說來說去根本是足食足兵,連軍餉都不足的軍隊,能有什麼戰鬥力?
至於如何足食,除去軍中屯田之外,大齊歷來的軍餉不都是從百姓賦稅之中所出?永昌年間甚至三度加徵,以至生民凋敝!
故而強軍與富民本就相悖。以大齊當下的境況,強軍必然加重百姓負擔。除非能讓百姓先富起來,或是使國庫財賦先有盈餘。
財賦來源無非農稅與商稅,農稅有其上限,惟有從商稅入手。說到底,地裡刨食的百姓經濟實力哪能比得上商賈士紳?
至於要如何從商稅入手?謝拾腦海中首先冒出的就是“開海禁”三個大字。
當初謝拾在東南沿海一帶遊學,不僅是與當地士子交流學問,海禁之事他亦深知。
自大齊太祖開國,海禁已有百餘年,沿海百姓連出海捕魚都成奢望,如同空守寶山卻不得入,生活怎一個慘字了得?
太平安定時也就罷了,一旦有什麼天災人禍,百姓為求生也只能一搏。此外亦有看出此間巨利而捨命出海行險的野心家……
故而海上之盜匪,雖有外邦之人,亦有大齊之民。而所謂倭寇,真倭不到五成。
這也是沿海倭寇為何總是剿不完的原因。海禁一日不開,總會有人出海為盜。如此,沿海之民空受海盜之禍,難享海貿之利。
反之,開海禁,造堅船利炮以護海疆,令沿海百姓靠海吃海,以本國特產與外國互通有無,乃至引進糧種、補充白銀……不說海盜絕跡,至少沿海諸府縣必然發達。
以上乃是謝拾偏向傳統保守的策略,儘管在許多人看來,這或許已相當“革新”。
特意瞭解過陛下與何首揆這幾年的施政,謝拾隱隱感覺到他們是傾向開海的。
只是開海在謝拾看來只是治標。
治本之策,他以為在技術革新。
“……荀子有言:‘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誠哉斯言!假物之利,禦敵於外,安民於內,有何不可得?”
謝拾大書特書。
從太古先民以石器狩獵,到後來的青銅器,鐵器,乃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