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曉得沈瑤近來忙著家務,天色微亮便要起來,雖然高興她融入謝家,卻也不願她吃苦。
沈瑤昨夜睡得早,這會兒其實也睡飽了,小聲嘟囔,“幫我將外衫拿進來。”
謝欽只能將掛在簾外的厚襖子遞給她,沈瑤稍稍裹緊在床榻坐起,依著軟枕看著他,
“你最近回得越來越晚,是不是再過幾日,乾脆不回來了?除夕也去衙門過得了?”
謝欽聽出妻子的埋怨,微微苦笑。
近來朝中在商議年終冬祭的人選,天子每到寒冬臘月,舊疾復發,幾乎出不了奉天殿,自然不會親祭,依照往年慣例,該由太子去永定門內的天壇與山川壇祭祀,只是太子被幽禁,皇帝至今還沒鬆口將他放出來,朝中物議沸然,戶部呂尚書為太子奔走呼號,意圖藉此機會解禁太子,三皇子一黨則恨不得一鼓作氣,取太子代之,兩黨徹底撕破了臉面。
諸多壓力到最後自然匯聚到內閣以及奉天殿。
謝欽恰恰要乘勢摁死太子與三皇子,故而近來著實是忙得很,都沒功夫與沈瑤好好說一會兒話。
今日論理他不必去朝堂,離著約定與幕僚議事還有四個時辰,謝欽決定趁此機會安撫妻子,他掀開沈瑤的被褥,躺了進去,溫聲答道,
“是我不好,近來忙著對付太子,無暇照料你。”
沈瑤一聽與太子有關,哪裡真能怪他,便挪了挪身子,靠在他胸膛,“我就是想請教你一樁事。”
“你說。”謝欽抬手將她捂在胳膊肘裡。
沈瑤道,“謝家這麼多人,每日大事上十件,小事上百件,若是事事都要過問,豈不累壞?我若不管,底下的人相互勾結矇騙我怎麼辦?謝大人,您是當朝首輔,快教教我,你是怎麼約束住天底下那麼多官吏?”
謝欽失笑,按了按眉心,嘆道,“原來是這事啊。”他忙了一宿實則有些疲憊,語氣放得很慢,娓娓道來。
“想要管事,首先要管人,朝中千絲萬縷,派系極多,後宅亦是,可萬變不離其宗,想要管人,你得捏住兩柄尚方寶劍,一是人事,一是財權,府中人事任免悉數抓在手裡,什麼人可以留任管事,哪些人可以當肥差,每個人月銀是多少,得都由你說了算,將這兩處捏在手裡,你便握住了後宅的命脈,如此,便管住了人。”
“可管住了人和事還不夠,得管得輕鬆些,怎麼辦?一手抓考核,一手抓刑罰。”
“譬如兩年前,我為了約束六部,特設六科給事中,禮,吏,戶,兵,刑,工共六科,凡事駕帖從內閣發出,必須經過給事中按印,事情完成,也得給事中消帖,一月下來,哪一部公務延遲,一目瞭然,每年升遷或俸祿發放全部依照考核來。”
“你也一樣,在議事廳著人將每日事務列上,完成者消帖,再設一揭發的暗箱為輔助,她們相互監督比你遣人督促要省事得多,回頭效率必定大大提升,也能減少她們相互勾結貪墨公銀的機會,此外著一人專掌刑罰,賞罰分明,你便可穩坐釣魚臺。”
沈瑤聽了眼眸發亮,滿臉的佩服,“真不愧是謝首輔,運籌帷幄,正中要害,我便按你說的做。”
想是過於激動,她捧著謝欽狠狠親了一口,親得謝欽臉頰覆滿了口水,謝欽撫了撫黏黏的口液。
沈瑤將眉頭一挑,“怎麼,嫌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