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忘了。”
徐鳳年收回手,又屈指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是龍虎山。”
少女哦了一聲。
徐鳳年跟她並肩靠車壁,輕聲道:“別人想不通黃龍士這麼翻江倒海圖什麼,我倒是稍微理解一點,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一直是儒家意旨所在,不過黃龍士顯然要更高一籌,因為他眼中沒有皇帝,他孑然一身,本就用不著修身齊家,不把皇帝放在眼裡,也不用去幫著皇帝治國平天下,所以他才可以跟誰都不一樣,他大概是隻想要一個我們所有人都看不到,甚至想都想不到的太平世道。”
少女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膝蓋,“對,大概是這麼個意思。還有老黃就說過這玩意不是用來跪人的。”
徐鳳年陷入沉思,自言自語道:“這個把整塊春秋田地都掀翻的老農。”
少女屈膝,把下巴擱在膝蓋上,“老黃說他也要死了。”
第164章 祥符之春,匹夫之勇,國士之風
雖說一年之計在於春,祥符元年的春天,可清明一過,也就到了收尾的時候。廣陵道的西楚古都,在被徐家鐵騎踏破之後,已經由神凰城改名為充滿屈辱意味的失鼎城,城郊深山有座磨磚寺,寺名源於一段著名的佛門機鋒,給春秋期間愈演愈烈的坐禪一事降下了火氣,因為磨磚寺主持說了一句磨磚無法成鏡,坐禪如何成佛?這一日拂曉,晨鳥啼鳴,三人走在林蔭小徑上,老者很老,白髮雪眉,拄了一根青竹柺杖登山,踩在鋪有大小不一鵝卵石的山路上,踉踉蹌蹌,卻不要人攙扶。青衫儒士年紀也不小了,兩鬢霜白,不過氣態尤為清逸出塵,一見忘俗。女子最為年輕,容顏絕美驚豔,不似人間女子,背了一隻紫檀劍匣,腳步輕盈。大概是照顧實在太過年邁的老人,三人登山時並無言語,進入不見香客身影的清淨古寺,只有一名少年僧人用大掃帚掃地的簌簌聲響。時值離陽滅佛,連兩禪寺都被封了山門,磨磚寺這二十年香火清淡,反倒是逃過一劫,還能剩下些僧人繼續躲在深山吃齋唸佛,見著了三名香客,小僧人連忙把掃帚夾在腋下,雙手合十行禮,尤其是眼角餘光瞥見了那女子後,光溜溜的腦袋愈發低垂,生怕犯了戒律,遠了菩提心。還禮過後,老人帶著儒士跟女子來到五百羅漢堂,不是氣派大寺裡常見的金妝羅漢,而是彩塑木胎,更為難得的是五百尊羅漢,每一尊都栩栩如生,或端坐或諦聽或合掌,甚至有瞪目者敲鑼打鼓者抓耳撓腮者,仙佛氣寥寥,反而市井煙火氣不輕。老人領著兩人走到一座尊者前,左手執鏡,右手竟然撕開慈眉善目的滄桑臉皮子,露出眉清目秀的少年臉龐,足以讓旁觀者瞠目結舌。
老人站在這尊木胎羅漢腳下,平靜說道:“老臣聽說禮部尚書曾祥麒,在永徽元年的一個大雪天,孤身一人提了一大罈子酒入寺,就醉死在這裡,大概連遺言都是些酒話醉話吧。老臣卻知道,以往老曾是滴酒不沾的,還總勸我們喝酒誤事,記得有次陛下喝多了,誤了早朝的時辰,老曾吹鬍子瞪眼睛就衝進皇宮去痛罵陛下了,要不是皇后娘娘攔著,陛下差些就要跟這個老傢伙大打出手,事後陛下猶氣不過,私下跟老臣說,前一夜慶功宴上就這老傢伙最不厚道,他自己反正不喝酒,就可勁兒灌別人的酒,連他也沒放過,結果隔天就翻臉不認人了。誰會想到這麼個一生痛恨酒氣如仇寇的老東西,到頭來自己把自己稀裡糊塗地灌死了?”
禮部尚書曾祥麟,自然不是離陽的二品重臣,而是西楚最後一任禮部尚書,跟上陰學宮大祭酒齊陽龍是同門師兄弟,也是死守襄樊十年王明陽的授業恩師。
老人伸手撫摸微涼的羅漢臺座,輕聲說道:“想必老曾是來找戶部湯尚書的,湯嘉禾當初在老臣這撥人裡學問最雜,原本也最不瞧不起佛教這外來之教,不料竟然逃禪磨磚寺,至於是真的潛心向佛,還是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