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實味伸出大拇指,開懷大笑,連兩條八字眉無形中都上揚了幾分,“徐主薄,王某人是個粗人,不管你願意如何,反正都要認你這個兄弟,對胃口!如果你我真能活著離開金雞山,兄弟我一定要把你介紹給宋愚那小子,他讀書多,跟我總是喝酒多說話少,跟你肯定聊得到一塊去。”
徐鳳年跟這個漢子碰了一杯,俱是一飲而盡。
桌上兩壺酒,怎麼都有兩斤半,借酒澆愁人難醉,但只要人一高興,喝酒反而就容易醉,王實味喝了大半,竟是就這般昏昏趴在桌上睡去。徐鳳年笑了笑,起身開門走出屋子,兩名女婢坐在遠處的院子石桌旁,桌上鋪著一幅彩色宣紙,她們正說著悄悄話,抬頭瞧見沒了官服的年輕公子哥,對視一笑,她們正值妙齡,本就指若青蔥如含丹,何況穿著衣飾也有著應景的清涼,粉頸外露不說,更重要的是擋不住那酥胸欲出的風景,大概是山上飯食太好,兩女年紀不大,胸脯已經發育得搖而不墜了。徐鳳年走近一看,她們用纖細炭筆所寫,竟是“女學士”嚴東吳首創的北涼女書,這女書獨具一格,所有字只有點豎斜弧四種筆畫,隨著嚴東吳成為離陽王朝的太子妃,這種女書也風靡大江南北,被冠以“女學士體”,跟國子監右祭酒晉蘭亭的蘭亭熟宣一同名動天下。徐鳳年伸出一根手指按在粗劣宣紙上,正要辨識文字,院外就傳來一陣嘈雜腳步聲,兩名對他還算客氣的婢女手忙腳亂收起炭筆宣紙,起身相迎,從院門走出一名挎刀的魁梧年輕人,死死盯住徐鳳年,問道:“你叫徐奇?是那碧山縣主薄?”
徐鳳年點了點頭。
年輕人扯了扯嘴角,冷笑道:“趕巧,要拿你做慶功宴的魚鱗剮主菜,你這滿身酒氣,看來臨刑酒也喝過了,那就走吧!如果腿軟了,就讓院裡兩個娘們扶你去,小爺我好說話,去的路上,你儘管揩油,只要不停腳,扒去她們的衣裳上下其手也無妨的。”
兩名女婢臉色蒼白,低下頭,不敢正視那名在符籙山上兇名昭著的年輕刀客。
徐鳳年問了一個很多餘的問題,“就不能不死?”
年輕人身後還有幾名同是佩刀的扈從,長得很襯身份,凶神惡煞,如果在小地方,就憑這副體魄這副相貌,那就是小門小派搶著要的打手,畢竟小地方的約架,靠嘴不靠拳頭,能以眼神服人,不戰而屈人之兵是最好。年輕人擺了擺下巴,不用說什麼,一名袖口捲到肩頭的高大扈從就上前攥住徐鳳年的肩頭,壯漢正要給這個文弱書生一點顏色瞧瞧,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嬌叱,“鐵頭,住手!”
年輕刀客無奈轉頭,看到這個婀娜身影,語氣柔和喊了一聲,“小姐。”
那短刀纏有金絲的女子露出小虎牙,“猴師兄,師妹,喊我師妹曉得不?”
年輕人也不言語,女子指了指徐鳳年,“我找他有事,先別殺他。”
一隻金絲猴竄到年輕刀客肩頭,他揉了揉猴子腦袋,皺眉道:“小姐,速殺此人,這是山主的意思,屬下不敢違逆。”
年輕女子嬉笑道:“符籙山上,我爹是老大,我呢,剛好又是他的老大,你說該聽誰的?猴師兄,事後要是我爹問起,你就說是我攔下了。”
應該是熟悉山上這個不成文的規矩,刀客果真苦笑著離去。
女子望向徐鳳年,笑著問道:“你寫字寫得如何?要是湊合,就幫本姑娘寫封信,就當你報答了救命之恩,嗯,還有那件官服。”
不等徐鳳年說什麼,這娘們就開始使喚兩個婢女去搬來文房四寶,深鋒羊毫筆一蘸好墨汁,她就迫不及待從女婢手中搶過,往徐鳳年身前一遞,徐鳳年接過那支北涼特有黃羊尾毫製成的毛筆,外地士子喜歡貶為“涼渣”,憎惡其柔弱無骨,歷代中原書法大家幾乎無一人擇此筆揮毫潑墨,徐鳳年坐下後,把毫鋒重新在硯臺裡輕輕滾了一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