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道林抬頭望著月夜,怔怔出神。
許慧撲不知為何有些神色哀傷,不知是想起了那位遠在京城的棠溪劍仙,還是某位喜歡身穿紅衣已是陰陽相隔的徐姓女子。
庾劍康微笑道:“接下來我們四家要做的就是先退一步,遼東彭家這些北方家族要在這個時候搶奪京城的座椅,咱們表面上裝著勉為其難,都給他們好了,至於什麼時候進一步,很簡單,等,等到彭家他們人滿為患之後,同時必須在等到陳望、孫寅、範長後這撥人真正成長起來之前,我們再出手便是,現在就讓那幫北方佬跟那些年輕人去矛盾叢生好了,他們啊,這幾年內是能夠給那些晚輩穿小鞋使絆子,但遲早有一天要吃大苦頭的。在這期間,你們這些人,退一步不是真的就什麼都不管了,不妨為前程錦繡的太安城年輕人們錦上添花,幫他們在文壇揚揚名,鼓吹鼓吹聲望,時不時詩詞唱和,就當結下一份善緣。”
袁疆燕哈哈笑道:“這有何難!”
接下來庾劍康做了個古怪舉動,舉起酒杯,轉身面向西北,遙遙敬了一杯酒。
我庾劍康替中原,敬你們北涼一杯。
敬你們父子一杯。
第228章 大珠小珠落玉盤(下)
自永徽末以來,離陽三省六部的大小衙門,幾乎可以說是城頭變幻大王旗,首輔張鉅鹿、兵部尚書顧劍棠、宋家老夫子等一批老人要麼死的死,要麼就是離開京城中樞,而以中書令齊陽龍領銜的一撥人,則紛紛躋身廟堂佔據高位,這其中既有門下省左散騎常侍陳望這樣的京城“前輩”,也有在祥符元年科舉成名的李吉甫、吳從先、高亭樹等資歷遠遜陳少保的年輕讀書人,更有唐鐵霜和許拱從地方上擔任侍郎職位,而在舊有閣臣之中,亦是變化巨大,趙右齡殷茂春在內一大批永徽公卿幾乎人人更換了官場座椅,元虢韓林王雄貴更是全部外放,成為名義上的封疆大吏。
在這之中,唯獨桓溫是個異類,身為三朝老臣,無論同朝官僚如何人事更迭,這位坦坦翁始終穩坐門下省的那座釣魚臺,雖說時下傳言老人身體不適,要騰出位置給中書省二把手趙右齡或是吏部天官殷茂春中的某一位,但是對於見慣風雨的太安城文武百官而言,只要皇帝陛下不曾明確下旨,坦坦翁就依舊是那個對整個朝局都擁有莫大影響力的宰執人物,退一步說,即便桓溫真的告老退位,到時候作為離陽王朝碩果僅存的功勳元老和文壇領袖,以後離陽政事也一樣少不了問計於這位被先帝譽為“國之重寶”的老人,難怪太安城會有桓府無冷灶的善意調侃。
今年即將入秋之時,皇帝讓內務府精心打造四十餘方篆刻有“祥符御用”的硯臺賜給重臣,得之者均以為寶,唯有桓溫獨得三方,便是齊陽龍、嚴傑溪和陳望三人也僅獲兩方,而且桓溫不但獲此殊榮,同時更有一株堪稱冠絕遼東諸多貢品的老參和一罈椿齡酒一併賜下,如此一來,那些猜測坦坦翁未必能夠熬過祥符二年的私下議論便瞬間煙消雲散。
張廬顧廬相繼成為陳年往事後,隨著中書門下兩省的崛起和翰林院的搬遷新址,以及六座館閣設立後分流出去一大撥重要文臣,原本衙門雲集的趙家甕也不負早年“滿朝公卿盡在此”的盛況。
立秋之日,皇帝特意開放四座皇宮花園中佔地最廣、風景最佳的金秋園,大宴群臣,在酒宴開始之前,頗有興致的年輕皇帝還訂立了一個離陽迎秋新規矩,讓司禮監掌印太監宋堂祿搬來一盆早就栽種在盆內的梧桐,等到時辰一到,讓陳望臨時擔任了一回太史官,高呼一聲“秋來了”,然後皇帝親手摘下一片梧桐葉,寓意君王代替蒼生向天報秋。在這樁沒有前例的即興雅事中,成為離陽第一任“迎秋啟奏官”的陳望無疑最為惹眼。皇后嚴東吳與弟弟嚴池集站在一起,這位母儀天下的動人女子,看到這一幕後輕聲對翰林院新貴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