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的女子,如春風化雨般悄無聲息澆滅了那股氣焰。
薛宋官已經改為盤腿而坐,那架古琴就擱在雙腿之上。
四根琴絃已斷。
第一根琴絃是被她勾斷,之後三根,分別是擘斷,猱斷,拂斷。
目盲女琴師低頭,雙手十指輕微顫抖。
琴身之上,滴落有點點滴滴的猩紅鮮血。
她知道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雖然她是殺手出身,不諳兵家戰事,但是在攻城步卒趕到城下之前,北莽每多拋射出一波原本是幫助步卒用以壓制城頭的箭雨,就等於讓拒北城的北涼邊軍少死一些人。
薛宋官緩緩抬起頭,有些疑惑地“望向”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邊的年邁儒士,她知道他姓程名白霜,是舊南唐的讀書人,也是南疆的武道宗師。
老人神色和藹道:“薛姑娘,你還年輕,不用這般拼命。先前你出手委實太快,且老夫擔心打亂你的氣機,竟是無從下手去攔阻你,接下來就換由老夫來出力,換姑娘你一旁查漏補缺,如何?”
目盲女琴師輕輕搖頭,異常堅定。
老人對此並不覺得奇怪,一邊揮袖以浩然氣砸碎頭頂一顆顆巨石,一邊仍然和顏悅色勸說道:“薛姑娘,老夫年長你兩輩,那就容老夫倚老賣老,說些個大道理,老夫不知你為何會出現此地,不知是為誰,但既然老夫與你這小閨女並肩作戰了,就沒有女子先死的道理,此事不合理,也不合禮,對不對?”
女子婉約一笑,似乎是想起了蘇酥身邊那位同樣喜歡講道理的老夫子。
有些讀書人,好像無論年長年少,都有些天真可愛。
她還記得早年蘇酥與趙老夫子爭執,蘇酥一氣之下口無遮攔,質問老人為何當年沒有殉國,不曾想老夫子理直氣壯答覆蘇酥,讀書人本就該在廟堂上為君王運籌帷幄,那種鞠躬盡瘁,才是天經地義,沙場廝殺,從來是武夫職責,死也死得其所,若說我趙定秀一介書生,怕死於沙場,又有何過錯?蘇酥頓時呲牙咧嘴無言以對,趙老夫子雙手負後悠哉遊哉離去,只是老人背影有些蕭索罷了。
程白霜笑呵呵打趣道:“薛姑娘,如你這般內秀的稀罕女子,怎能不嫁人?豈不是要讓世間某位男子少了那份天大幸運!老夫我啊,也就是年紀大了,若是年輕個三四十歲,定要作佳詩寫名篇美文贈送於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薛宋官臉色赧顏。
程白霜收斂神色,“接下來,就讓只能算半個讀書人的老傢伙,多出些氣力,薛姑娘,如何?”
薛宋官不知如何回答。
年邁儒士程白霜深呼吸一口氣。
儒家先賢有言,雖千萬人,吾往矣。
正合此景!
……
驟然間,天地起異象!
一道粗如山峰的光柱從天而降,徹底覆蓋住北莽大纛之前那片方圓一里的大地。
那就像一條從九天之上垂落傾瀉人間的雪白瀑布!
那一刻,拓拔菩薩終於現身,就站在距離鄧太阿那柄飛劍不過數丈的地方,這位北莽軍神眼神冰冷地望向桃花劍神,“我之所以來此,不過是誘餌罷了,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我出手截殺徐鳳年,自有天道鎮壓。”
鄧太阿面容顯得肅穆凝重,遠眺那道從天上持續不斷衝擊大地的光柱,蘊含著一股人間絕對不存在的無上威嚴,鄧太阿陷入沉思。
拓拔菩薩冷笑道:“鄧太阿,要不然你我藉此機會,分出勝負生死?”
鄧太阿緩緩收回視線,終於開始正視拓拔菩薩,卻是搖頭,譏諷笑道:“輪不到我。”
拓拔菩薩隨即轉頭望去。
塵土飛揚的北莽大纛之前,隱隱約約,從遠處望去,光柱與地面之間,好像出現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