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護士離開了,她才問他你們剛才在聊什麼,他順手拿過床櫃上的紙和筆,寫下了兩行對話。
她一看才知道,護士問他是誰,他回答說是她的家人。
她也不想說話了,拿過筆寫道:“為什麼不說你是我的男朋友?”
他看了後回覆她:“男朋友三個字太膚淺了。”
她撓了撓頭,又寫下:“但我喜歡,下次如果還有人問你,你必須這樣說。”
“好,沒問題。”
“對了,是不是程醫生告訴你的?”
“對。”
“你知道後立刻趕來了?”
“我向學校請假了幾天,和另一個老師商量好調課,等一切安排好了才過來。”
“其實你不用急著趕來,我沒事,醫生說很快會好的。”
“那有我在身邊,你開心嗎?”
“很開心。”
她流暢地寫完三個字,拿給他看。
門被無聲地推開,視野範圍內多了一顆腦袋,沐子北小朋友看見姐夫的第一時間就飛撲過去撒嬌,然後從書包裡翻出小白板,放在他面前,再指一指姐姐。
程靜泊拿筆在白板上寫了一行字:“你很懂事。”
沐子北被表揚了,笑得很甜,他人小鬼大,知道戀人之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道理,僅僅逗留了幾分鐘就揮手和姐姐姐夫拜拜了。
他們繼續寫白板交流。
“我現在漂亮嗎?”她問。
他緩緩打量她,然後寫下字:“你一直都很漂亮,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她拿回白板,有點不捨得去擦這行字。
再抬頭的時候,他已經在玻璃杯裡倒好了熱水,剝開了幾粒藥片,準備好後給她。
她吃完了,他又不知從哪裡變出一片甘草糖,遞到她嘴邊。
外面的風雨依舊很大,房間內的氣氛舒適而悅心。
劉欣語在門口默默看了一會,然後走開了,她心裡有一種難言的悲痛,突聾的預後雖然不錯,但或多或少會有聽力受損的情況,不知道女兒以後會怎麼樣。
她以前總認為自己的命不好,自小父母對她嚴苛,她沒有體會過被寵愛的感覺,二十歲時遇到人生摯愛,不顧家裡人反對選擇私奔,結果是婚姻破裂,她一個人帶著孩子艱苦地過了好幾年,期間出於尊嚴沒有向家人求助,一個人在外面工作常常被欺負,最慘的一次被女客戶連打幾個耳光,好不容易等來了沐明榮,又有五年的時間生不出孩子,生活似乎時時刻刻都在考驗她。
她一直活得很累,一直在心裡抱怨,以至於忽略了最親的人的感覺。
為什麼自己以前會把潛意識的怨氣撒在女兒身上呢?因為不願回顧過去的生活而不想面對她,因為回答不了很多現實的問題,而回避和她的溝通,因為她的性格和生父相像,而害怕她的生活會重蹈覆轍,執意替她在人生大事上做主。
現在想來是多麼自私,多麼荒唐。
“請讓一讓。”有人走過來。
劉欣語退後了一步,低頭抹了抹臉上的淚。
很晚的時候,柏子仁休息了,程靜泊退出病房,看見劉欣語坐在門口的位置。
“謝謝你。”劉欣語對他說。
“不用謝,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
“還有,對不起。”劉欣語道歉的時候有些緊張。
程靜泊有禮貌地看著她,輕聲說:“您永遠不用對我說這三個字。”
他點了點頭以示告別。
程靜泊離開沒多久,柏子仁就醒了,悄悄點了一盞燈,閱讀他送來的那本書。
《過於喧囂的孤獨》一書是捷克作家赫拉巴爾的小說,他聲稱自己是為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