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點點頭,14歲就出來混,除非不得已沒人這樣,今年他26歲,這十來年吃的苦頭也不是外人能想象的。
他繼續看檔案,眉頭一掀,笑道:“這是想回家守著老婆孩子啊。喲,結婚幾年啦?70年,孩子得五六歲了啊。”
說到這個程如山依然面無表情,“結婚幾天就被你們抓,並不確定老婆還在不在。”
連老婆在不在都不確定,更不確定有沒有孩子了。
他出身不好,和正經入伍當兵的不一樣。每次被徵召都跟犯人差不多,沒有和家人聯絡的自由。之前說在外跑運輸,這會兒也不知道被說成個什麼。
岑隊長微微一笑,“不慌啊。雖然我們部隊保密,也可以給你安排個隨軍,住在大軍區沒問題。”
程如山:“長官,不加入也給摘帽子?”
岑隊長一怔,知道這小子是鐵了心,點點頭:“算數,我說了成分沒問題,中農還是下中農,都能給你辦。”
從地主到富農是一道天塹,從富農到中農又是一道天塹。
可在他這裡,輕鬆得彷彿打個電話就能搞定。他當然不知道,在岑隊長這裡也只有他這麼一個特例。
程如山握緊拳頭,他們苦苦掙扎,努力從汙泥裡抬起頭來,為能有資格仰望天空,用鮮血洗刷地主黑幫分子的汙名,這條路走得無比艱辛。
他爺爺和外公雖然是地主,卻從來不是壞人。抗戰以前就主張鋪橋修路,賑濟災民,自家人也從來沒有脫離勞動。村裡的佃戶負擔並不重,災荒之年免租、接濟都是常做的事情。為此,民國縣政府還給頒發過慈善匾額。抗日以後,爺爺變賣一多半家產暗中支援抗戰,當時爹想參加抗日組織,但是家族在日軍那裡點了名的,任何一個都不能少否則全族受累。雖然不能參加八路,大伯和爹一直支援抗日,還為保護周圍的百姓們與日偽軍周旋。
可是抗戰勝利以後清算,他們卻被打成土豪、反革命,當初為了保護百姓們和日偽軍周旋也成了黑歷史。
當年程福貴勾結偽軍發國難財,被大伯知道直接抽了一頓鞭子,關在村裡不許出門。後來他說洗心革面要去參加抗日組織,大伯才放他走。
哪裡知道,他混成個排級幹部,回到原籍開展打土豪的工作,直接把爺爺槍斃。本來他想連大伯和爹也一起槍斃,幸虧得其他革命幹部保護送去農場。
小時候爹總是讓他記住救助他們那些人的恩情,他那時候不懂,總是問“他們為什麼不把咱們家的事兒告訴政府,為什麼不還我們清白?”
那時候是要不到答案的。
後來他自己知道了,不是他們不想,是政策不允許,就連明明白白的地下革命黨都被審查更何況他們?
作為反革命、地主黑幫、壞分子,他們平日裡只准低著頭,不許直腰挺胸、不許抬頭、更不許仰頭看天,否則就可能成為被鬥爭的理由。
他加入敢死隊、特務連,為的就是能摘掉黑帽子,讓家人抬頭做人。
他的覺悟太低,沒資格做一名光榮的軍人,所以他拒絕加入特別部隊。
力盡滄桑磨難,只求簡簡單單。
岑隊長也沒有再逼迫他,拍拍他的肩膀,“這樣,我另外給你安排個好工作。”
第12章 新工作
程如山起身:“謝謝岑隊。”
岑隊長笑了笑,“你不是跑過運輸嘛,不如就做個編外運輸隊的隊長,負責幫我們運輸除軍用物資以外的生活物資。”
槍支彈藥等都是部隊內部運輸隊運輸,但是有些糧油米麵炭等生活物資,卻是地方政府供應的,需要有可靠的運輸人員。
這是個肥差!
程如山卻也沒喜形於色,只是點點頭:“只要岑隊信得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