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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風吹著視窗的風鈴叮鈴作響,林澗松才驚醒過來,該走了。
他看了看錶,十點零五分,他背起包鎖好門,走出巷子,心裡在想要不要再回去給老頭多拿一套床單,還沒等他做好決定,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傳來,他高高飛起來,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又掉下來,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在去看老頭的路上,剛出門就被車撞死了。
多麼好笑,又多麼諷刺啊。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怕老頭死了,只留下他一個人獨活在世上,沒想到到頭來,他才是先死的那一個。
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誰又能真正知曉?
他鉚足了勁想要活出個樣子來,想給老頭更多的更好的,想出人頭地,想真正掌控命運,可是多麼可笑,他才十八歲,就被一個瘋狂的卡車司機送上了西天。
他現在終於知道,人的一生原來真的無法由自己掌控,以為自己掌穩了舵,把定了錨,回頭來看,不過是又掉入了一個陷阱裡。
在意識彌留中,林澗松想,老頭應該怎麼辦呢,他死了,老頭就要徹底瘋了吧?
瘋了也好,最好把他忘了,再健健康康活幾年,他在地下等著他,下輩子,老頭也還是做他爺爺吧。
老頭的一生好像斷成了好幾截,這回應該再也接續不上了。就像他一樣,有再多的美好幻想,再多的憧憬嚮往,現在都像肥皂泡一樣,都破滅了,他給自己制定的計劃,規劃好的人生,都戛然而止了,都白費了。
真的好不甘心。
我還沒活夠啊,我真的不能死啊。
如果能停留在今天就好了。
林澗松想。
從漫長得令人眩暈的記憶裡回過神來,林澗松睜開眼,盯著泛黃的天花板,緩慢而悠長地撥出了一口氣。
原來他也一直迴圈在這一天,二零一五年六月二十四日,星期叄,農曆乙未年五月初九。
他死了,又活了,神靈好像聽到了他的渴求,他被永遠停留在了這一天,一個晴朗、炎熱、凌晨會有一場暴雨的日子。
他一遍遍地去給老頭送衣服,和他說話,給他擦身體,喂他吃水果,他不想死,所以他一直活在了這一天,他在這一天每天都會見到老頭。
他全部都想起來了,想起一個個六月二十四日裡,雲蓁是怎樣來找他,怎樣和他去看爺爺,又是怎樣對他說:“你想和我做愛嗎?”
他還記得那時的感覺,雲蓁像一把鋒利的斧子,劈開了他迷霧繚繞的迴圈世界,給他帶來了新鮮空氣,當時他就應該醒來的。
雲蓁一次次來找他,而他也一次次地忘了她。她從不氣餒,也不畏懼,他讓她一遍遍地解釋自己,可是到了第二天他就忘得一乾二淨。
他和她從陌生到熟悉,從彬彬有禮到唇齒相依。
人的直覺不會騙人,她出現在他的每個六月二十四日的夢裡,即使他忘記了,潛意識裡還是包裹著她。
他還記得雲蓁問他:“換你你要嗎?”
原來他已然渾然不覺地輪迴過一個又一個二十四日,他的大腦為了保護他,不讓他瘋掉,又自動忘記了這一個個二十四日。
他想起和雲蓁在海邊的閒聊,還有那個悶熱的下午,他們在他床上的第一次,他真的很緊張,也很衝動,雲蓁白皙的膚色和紅潤的嘴唇給了他巨大的刺激,她的唇她的舌,她白兔般柔軟細膩的胸,還有她腿間殷紅的細縫。
他也想起他在雲蓁第一次來找他時和她分享的叄個秘密,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秘密,可是對著她,就很容易說出了口。
一個自殺的女孩,一個被車撞死的男孩。
他們在原來的時間線上已經死了,又掉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