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的心情既激動又微妙,她彷彿在這座冰冷的皇城裡看到了一絲亮光。
那絲亮光,就來自人間。
翌日一早竇春生口中的《千金集》被程嬤嬤差人尋了來,竟有兩箱。
一些用炭筆記錄在粗布上,一些記錄在零碎紙上,還有燒錄在竹片上的,全都整整齊齊地存放在破舊的木頭箱子裡。
按竇春生的說法,《千金集》共計十六篇,涉及到針灸,病症醫理,疑難雜症等,全都跟婦科相關。
在還未進掖庭前她就已經在著《千金集》,因著抄家,初稿沒保得住,入了掖庭後又重新整理記錄。
木箱裡累積著她畢生所學,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寄託。
溫顏也不嫌那些東西髒,親自撿起零碎麻布看上頭的記錄。
她看不大明白,上頭的筆跡晦澀難懂,有許多甚至是兩個字縮寫替代。
竇春生細心解釋,因掖庭裡條件有限,能用來記錄的東西並不多,能省則省。
很多縮寫替代溫顏看不懂,她則能做詳細的解說。
聽著對方就記錄侃侃而談,溫顏不由得生出幾分敬重。
她敬重心中有信仰的人,不論男女。
竇春生的這份醫者仁心,這份《千金集》,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宮廷裡顯得尤為珍貴。
溫顏想把那份珍貴拯救下來,不因系統任務,而是發自內心伸出援手。
遣退閒雜人等,她重新坐回榻上,看著竇春生道:“你的《千金集》,我很喜歡。”
竇春生平和道:“奴婢在臨死前能得娘娘佳贊,也不枉來了這一遭。”
溫顏笑了笑,端起茶盞道:“我倒是有個主意,你敢不敢與我賭一回?”
竇春生愣了愣,沒有答話。
溫顏指了指她,“我賭你下半生把《千金集》的十六篇著全,留給後世,你敢不敢?”
此話一出,竇春生被唬住了,慌忙跪下道:“罪奴不敢!”
溫顏抿了一口茶,用餘光瞥她道:“我若救你下來,你拿什麼來報答我,嗯?”
竇春生心中翻湧,她強壓下內心的震動,囁嚅道:“奴婢有罪在身,不敢髒娘娘的手。”
溫顏放下茶盞,只道:“我救你性命,你餘生拿《千金集》十六篇報答我,敢還是不敢?”
竇春生嘴唇嚅動,想說什麼,終是止住了。
溫顏自顧道:“你竇氏因何被抄家滅族,我知道緣由。
“我保你是我的本事,無需你操心。
“你只管回答我,敢不敢與我做這個賭注?
“倘若願意,便聽我的話,無論遇到什麼,只管自保,不為什麼,只為你的《千金集》不留遺憾。”
這番話深深地撞到竇春生的心坎上,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娘娘當真願意保罪奴性命嗎?”
溫顏點頭,“我願意去試試。”
竇春生紅了眼眶,猶豫了許久,才咬牙道:“奴婢敢與娘娘做賭注,餘生用《千金集》報答。”
說罷朝她行大禮跪拜磕頭。
溫顏很滿意她的識時務,說道:“這事若成了,不僅你能延續心中所願,六宮的宮女內侍們也會沾你的光。
“這事若敗了,你走你的黃泉路,我過我的獨木橋,也不算遺憾。”
竇春生伏跪在地道:“奴婢但憑娘娘吩咐!”
溫顏嚴肅道:“你且聽好了,這陣子不得出長春宮,甭管誰來提人都別跟著去,我會讓程嬤嬤替你擔著,明白嗎?”
竇春生應道:“奴婢明白。”
溫顏:“且下去罷。”
竇春生弓身退了下去。
一旁的採青看得乾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