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嘲諷地笑了笑,他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秦牧的心口上。秦牧的瞳孔陡然收縮,四周壓抑地讓他透不過氣來,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魯莽的少年已經長成了氣質如山的男人。
是他疏忽了,還是秦珏早已洞悉了那件事?
秦燁會說出來嗎?不會!秦燁是秦家長子,揹負著整個家族的命運,他到死也不會說出來的。
可如果秦珏不知道,他為何要提到分宗的事?
分了宗,秦家就徹底變成他們父子的了,他不是應該高興嗎?他要對付自己的叔父,還不就是為了把他從族長的位子上擠下去?
可他卻說不讓分宗,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珏緩緩走來,終於在他面前站定。
秦牧看著面前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青澀已經褪去,精美如雕刻般的五官硬朗明麗,明明是秦家人的相貌,卻多了秦家人沒有的冷酷狠戾,只是因為他的身份,這種氣質與世家公子特有的疏離清傲混淆了,才讓人沒有留意到。
而事實上,他骨子裡透出的冷與狠,是讀書人所沒有的,卻與那個家族如出一轍。
這不是秦家人的特質,而是來自他身體裡的另一半血緣。
秦牧本能地想要握緊拳頭,但他的手軟綿綿的,腳下也是軟的,他竭盡全力才讓自己在秦珏面前勉強站住,沒有當場摔倒。
他怎麼忘了?那個家族有多麼狠毒,別說是殺掉嫡親叔父,就是殺死親生父親又有什麼不敢的?
所以秦珏說要慢慢玩,那當然也是真的,這不是秦珏在嚇他,只是秦珏更狠,要慢慢地玩死他。
秦珏還在看著他,叔侄二人相視而立,但是在任何人看來,這幅場景都沒有舔犢情深之感。
秦牧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眼前的人是他的侄兒,親侄兒,他應該擺出長輩的威嚴。
但是事與願違,他的腦海裡都是刀光劍影,那些記錄在史書和野史中的一場場殺戮,而近在咫尺的少年身上似乎還帶著血腥之氣,那是寧王的血,率領幾萬大軍銳不可擋兵臨城下的寧王趙櫟的血。
秦牧再也支撐不住,瘦削的身體晃了幾晃,卻被秦珏輕輕扶住,他聽到那個年輕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憑你的膽識和智謀怎能鬥得過我?你如果不想死得太難看,就做個歸家翁,到時你還是秦家的二老爺,我的好叔父。”
那個聲音漸漸遠去,而隨著秦珏的手陡然鬆開,秦牧再也沒有可依靠的,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這一次他是真的病了,好在他的身體一向硬朗,兩天後就能坐起身來。
秦瑛在他身邊侍疾,見他醒了,便急急地說道:“我娘在家庵裡病了,偏偏您又病著,我要侍疾脫不開身,姐姐們擔心婆家怪罪,誰也不肯去,我已經讓霞嬤嬤過去了。”
秦牧久久地凝視著秦瑛,忽然自嘲地笑了。
這就是他的兒女們嗎?親孃病了,女兒們明哲保身連去都不去,兒子也不過是打發了老僕過去看看。
秦瑛見父親不說話,以為他同意了自己的安排,便又道:“您病的時候,大哥出面,把我岳家那邊的保山勸回去了,大哥真厲害,三言兩語就讓那保山高高興興地走了。”
秦牧嘆了口氣,蠢貨,和他娘一樣是個蠢貨。
他再也不想忍了,拿起炕桌上的杯子朝著秦瑛砸了過去:“滾,全都給我滾!”
秦珏是在告訴他,他能讓他死,也能讓他生。
秦珏,這個狼崽子!
秦牧咬牙切齒,可是十二太爺和秦烑又派人來請他了。
他想了想,還是去了,他若是不去,這些人說不定會把他抬過去。
秦烑是通政司的,慣常做些左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