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積德嗎?”
柳質清笑道:“你這話難聽,不過我就當是好話了。說真的,非是我自誇,金烏宮前輩修士早年口碑確實比如今要好許多。只可惜口碑換不來道行和家業,世事無奈,莫過於此。所以我很多時候都認為我那師侄只是做得不合己意,而並非真是什麼錯事。”
陳平安站起身:“我與你再做一樁買賣,如何?”
柳質清問道:“此話怎講?”
陳平安先問一個問題:“春露圃修士會不會窺探此地?”
柳質清指了指涼亭外的茅屋:“當我的劍是擺設嗎?有些規矩還是要講一講的,例如我在此飲茶,就處處遵守春露圃的規矩,曾經在嘉木山脈見到一個就連我也想出劍的金烏宮仇家,最後不也視而不見了嗎?那麼禮尚往來,春露圃如果連這點規矩都不講,我覺得這是請我出劍的取死之道。”
“如此最好。”陳平安指了指自己,“你不是糾結找不到一塊磨劍石嗎?”
柳質清環顧四周:“就不怕玉瑩崖毀於一旦?如今崖泉都是你的了。”
陳平安說道:“揀選一處,畫地為牢,你出劍我出拳,如何?”
柳質清笑道:“我怕你死了。”
“求之不得。”陳平安別好摺扇,重複,“求之不得。”
一句話兩個意思。
辭春宴上,金烏宮劍仙柳質清未曾現身,而住在驚蟄府邸的年輕劍仙一樣沒有露面,這讓如今小道訊息滿天飛的春露圃人人遺憾。
柳質清不去說他,是北俱蘆洲東南沿海最拔尖的修士之一,雖然才金丹境界,畢竟年輕,且是一位劍修。“金烏宮劍修”這塊金字招牌,在當年那位元嬰劍修的宮主兵解逝世之後,幾乎就是靠著柳質清一人一劍支撐起來的。
春露圃本土和外鄉修士更多興趣還是在那個故事多多的年輕外鄉劍仙身上。一是一劍劈開了金烏宮的護山雷雲,傳聞這是柳質清親口所說,做不得假,還邀請此人去往玉瑩崖飲茶。二是根據那艘渡船的流言蜚語,此人憑藉先天劍胚將體魄淬鍊得極其強橫,不輸金身境武夫,一拳就將鐵艟府宗師供奉打落渡船,據說墜船之後只剩下半條命了,而鐵艟府小公子魏白對此並不否認,沒有任何藏掖,照夜草堂唐青青更是坦言這位年輕劍仙與春露圃極有淵源,與他父親還有宋蘭樵皆是舊識。三是那位下榻於竹海驚蟄府邸的陳姓劍仙每天都會在竹海和玉瑩崖往返一趟,至於與柳質清關係如何,外界唯有猜測。
在此期間,春露圃祖師堂又有一場秘密會議,商討之後,關於一些虛而大的傳聞,不加拘束,任其流傳,但是開始有意無意幫忙遮掩陳劍仙在春露圃的行蹤、真實相貌和先前那場渡船風波的具體過程,開始故佈疑陣。一時間,嘉木山脈各地謠言四起,今天說陳劍仙在穀雨府邸入住了,明天說搬去了立春府邸,後天又說去了照夜草堂飲茶,使得許多慕名前往的修士都沒能目睹劍仙的風姿。
辭春宴結束之後,修士紛紛打道回府,宋蘭樵也在之後重新登上已經往返骸骨灘一趟的渡船。但是在嘉木山脈的老槐街上,有個小店鋪更換了掌櫃,悄無聲息地開張了。掌櫃是個青衫年輕人,腰掛硃紅色酒葫蘆,手持摺扇,坐在門口一張小竹椅上,也不怎麼吆喝生意,就是曬太陽,願者上鉤。
商貿繁華的老槐街寸土寸金,來往修士熙熙攘攘,巴掌大小的一間鋪子每年交給春露圃的租金都是一大筆神仙錢。
這間懸掛“蚍蜉”匾額的小鋪子裡邊放滿了雜七雜八的山上山下物件,不過一件件在多寶槅上擺放得井然有序。店鋪櫃檯上擱有一張宣紙裁剪成條的便箋,上書“恕不還價”四個大字,字條頭腳以兩方印章作為鎮紙壓著。除此之外,每一架多寶槅還張貼有一頁紙,紙上寫滿了所賣貨物的名稱、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