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有內外之分,只是後邊鋪子房門緊閉,又有紙張張貼:“鎮店之寶,有緣者得”。字大如拳,若是有人願意細看,就會發現“有緣者得”的旁邊又有四個蠅頭小楷好似旁註:“價高者得”。
畢竟是可以開在老槐街的鋪子,價實不好說,貨真還是有保證的。何況一間新開的鋪子,按照常理來說,一定會拿出些好東西來賺取眼光,老槐街幾間山門實力雄厚的老字號店鋪都有一兩件法寶作為鎮店之寶供人參觀,不用買,畢竟動輒十幾枚穀雨錢,有幾人掏得出來?其實就是幫店鋪攢個人氣。而這間“蚍蜉”鋪子就比較寒酸了,雖然標明來自骸骨灘的一副副瑩白玉骨還算稀罕,壁畫城的整套硬黃本神女圖也屬不俗,可是總覺得缺了點讓人能一眼記住的真正仙家重寶,更多的還算些零碎討巧的古玩,靈器都未必能算,而且……脂粉氣也太重了點,有足足兩架多寶槅都擺滿了彷彿豪閥女子的閨閣物件。所以一旬過後,店鋪客人幾乎都變成了聞訊趕來的女子,既有各個山頭的年輕女修,也有大觀王朝在內許多權貴門戶裡的女子,成群結隊,鶯鶯燕燕,聯袂而至,翻翻揀揀,遇見了有眼緣的物件,只需要朝鋪子門口喊一聲。若是詢問那年輕掌櫃能不能便宜一些,那傢伙便會擺擺手,不管女子們如何語氣嬌柔,軟磨硬泡,皆是無用,那年輕掌櫃只是雷打不動,絕不打折。許多不缺金銀萬兩卻最煩“不能還價一兩枚銅錢”的女子便尤為失望惱火,就此賭氣離去。但是那年輕掌櫃至多就是笑言一句“歡迎客人再來”,從不挽留,更改主意。久而久之,這間小鋪子就有了喜好宰人的壞名聲。
不承想一天黃昏時分,唐青青帶著一撥與照夜草堂關係較好的春露圃女修鬧哄哄來到鋪子,人人都挑了一件有眼緣的物件,也不還價,放下一枚枚神仙錢便走,也不再繼續逛其他店。在那之後,店鋪生意變好了一些,但真正讓店鋪人滿為患的,還是那金烏宮生得比美人還要好看的柳劍仙來了一遭,砸了錢,不知為何,拽著一副骸骨灘白骨走了一路才離開老槐街。
這天,店鋪掛起打烊的牌子,既無賬房先生也無夥計幫忙的年輕掌櫃獨自一人趴在櫃檯上清點神仙錢,雪花錢堆積成山,小暑錢也有幾枚。
一個頭別金簪的白衣少年跨過門檻,走入鋪子,看著那個財迷掌櫃,無奈笑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至於這麼精明求財嗎?”
陳平安頭也不抬:“早跟你柳大劍仙說過了,我們這些如無根浮萍的山澤野修,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掙錢,你們這些譜牒仙師不會懂。”
柳質清搖搖頭:“我得走了,已經跟談老祖說過玉瑩崖一事,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別轉手賣掉,最好都別租給別人,不然以後我就不來春露圃汲水煮茶了。”
陳平安抬頭笑道:“那可是六枚穀雨錢,我又沒辦法在春露圃常駐,到時候蚍蜉鋪子還可以找個春露圃修士幫我打理,分賬而已,我還是能掙錢的,可玉瑩崖不賣還不租,我留著一張地契做什麼,放著吃灰髮黴啊,三百年後再作廢?”
柳質清嘆了口氣,陳平安微笑道:“其實想來春露圃煮茶還不簡單,你給我三枚穀雨錢,以後三百年你隨便來,我離開之前會跟春露圃說好,到時候肯定沒人攔著你。”
柳質清問道:“你當我的穀雨錢是天上掉下來的?”
陳平安揮揮手:“跟你開玩笑呢,以後隨便煮茶。”
柳質清站著不動,陳平安疑惑道:“咋了,難道還要我花錢請你來喝茶?這就過分了吧?”
柳質清惱火道:“那幾百顆清潭水底的鵝卵石怎麼一顆不剩了?也就值兩三百枚雪花錢,你連這都貪?!”
陳平安一拍桌子:“地契在手,整個玉瑩崖都是我的家業,我撿幾顆破石頭放兜裡,你管得著?!”
柳質清無奈道:“那算我跟你買那些鵝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