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人緣不差,府上沒人會討厭一位性情隨和的未來一家之主,只是比起弟弟李寶箴,更不討喜罷了。
陳平安點頭道:“我會來的。”
李希聖“嗯”了一聲,跟少年揮手告別。
看著陳平安逐漸遠去的背影,李希聖喃喃道:“我見青山多嫵媚。”他會心一笑,“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李希聖轉身走向大門,跨過門檻,滿臉笑意,自言自語道:“又是美好的一天。”
但是他一想到京城傳來的訊息,便又嘆了口氣。沒辦法,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走著走著,穿廊過棟,他又自顧自笑了起來:“不耽誤今天的美好。”
廊道中,一個妙齡丫鬟與他打了個照面,放緩腳步,側身施了一個萬福,嬌柔道:“大公子。”
李希聖習慣性放緩腳步,笑著點點頭,並不說話,就這麼擦肩而過。
姿色不俗的丫鬟轉頭望去,難免自怨自艾,心中哀嘆一聲。大公子人是不錯,可惜不解風情啊。若是換成二公子,一定會停下身形與自己閒聊,還會誇獎幾句自己新買的漂亮頭飾。
她自然不知,這位李家嫡長孫確實不解此處風情,但卻深諳別處風情,如驟雨打枯荷、春風吹鐵馬、將軍佩寶刀、大雪滿青山,皆是那人眼中的人間美好。
李希聖回到自己院子,院內有一個各色鵝卵石堆砌起來的小水池。李希聖蹲在水池旁邊,低頭望著清澈的池水,裡頭就有那尾金色過山鯽,搖頭擺尾,逍遙忘憂。
很難想象,這個有模有樣的水池,全是李寶瓶一個人的功勞。小姑娘每次偷溜出門,大多會去龍鬚河撿取石頭,幾塊幾塊往家裡搬。後來有天李寶瓶突發奇想,看著角落堆積成山的石頭,就要給大哥打造出一個可以養魚養螃蟹的水池。李希聖對此阻攔不成,只好幫著出謀劃策,但是從頭到尾,活全是李寶瓶一個人幹,李希聖這個大哥想幫忙,她還死活不樂意。
李希聖看見一塊青石板底下有個探頭探腦的小傢伙,笑眯眯道:“你們兩個,好好相處,不許打架。”
他站起身,去往懸掛匾額為“結廬”的小書齋,開始鋪紙研磨,提筆作畫——是一幅古意濃濃的雪壓青松圖。放下毛筆後,李希聖抖了抖手腕,開始低頭端詳這幅畫,墨汁未乾,墨香撲鼻。最後,他朝著那幅畫輕輕吹了一口氣。畫中青松如遇強勁罡風,竟是颯颯作響,枝頭積雪瞬間消散。
阮秀歡快地回到鐵匠鋪子,沒在劍爐找到她爹的打鐵身影,又上外頭找了一圈,發現他竟然在簷下竹椅上喝悶酒。
阮秀覺得奇怪,問道:“爹,不打鐵嗎?”
阮邛搖搖頭心想:打個屁的鐵,今日不宜鑄劍。但如果是打陳平安,我倒是一百個願意。
阮秀坐在一旁:“爹,今天忘了捎壺酒回來,明天去鎮上,我肯定給你買壺好的。”
雪上加霜。她自然不知道這句話一出口,無異於在她爹的傷口上撒鹽。
阮邛嘆了口氣,喝了一大口悶酒,怔怔望向遠方的龍鬚河,低聲問道:“秀秀啊,你是不是喜歡陳平安?”
阮秀笑道:“喜歡啊。”
聽到自己閨女回答得如此乾脆利落,阮邛反倒是鬆了口氣:看來還有懸崖勒馬的補救機會。這位兵家聖人問道:“知道我為什麼不答應收陳平安為徒嗎?”
阮秀愣了愣,納悶道:“爹,你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你說對陳平安印象不差,只可惜不是同道中人,你們倆不適合當師徒,這一點我是知道的。再就是陳平安……不太一樣,所以爹擔心因為我跟他走得太近,會吸引許多幕後勢力的注意,所以看到我和陳平安做朋友,你其實不太高興,我是能理解的。”
感覺所有道理都給閨女早早說完了,阮邛頓時啞口無言,強忍住跑到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