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尖的那一小撮人,這樣的人被逐出文聖所在文脈,捲鋪蓋滾回家鄉東寶瓶洲後,又能有多大的作為?
直到許弱說服墨家主脈如今的鉅子,來到了東寶瓶洲這偏居一隅的蠻夷之地後,他們才開始一點一點認識到崔瀺的厲害。
去年在大驪鐵騎被朱熒王朝阻擋在國門之外的險峻關頭,大概是為了安撫人心,在大驪南下的洶湧大勢當中一直不太露面的崔瀺,總算拉著一些老頭子,坐下來開誠佈公地好好聊了一次。不是聊什麼大驪必然成功,以及成功之後如何瓜分利益,崔瀺只聊了接下來十年之內,大驪鐵騎的每一個推進步驟,幾乎具體到了每一年大驪三支鐵騎分別與誰交手,在何地作戰,雙方戰損如何,與之對應的大驪國庫狀況如何,等等,皆是細到不能再細的“小事”;然後再是觀湖書院、真武山和風雪廟這些東寶瓶洲的山巔勢力,各自在不同階段,態度會有什麼細微變化,以及神誥宗祁真會在何時入局,終於願意見一見大驪使節;之後崔瀺連大驪未來新版圖上的死灰復燃,與大驪駐軍的反覆拉鋸,導火索因何而起,又該如何收場,大驪在此期間的得失,都一一闡述,娓娓道來。
崔瀺在最後,讓眾人決定是半途而廢抽身而退,還是加大押注,只管隔岸觀火,看看大驪鐵騎是否會按照他崔瀺給出的步驟拿下朱熒王朝。
事實證明,崔瀺是對的。
直到那一刻,這位老修士才不得不承認,崔瀺是真的很會下棋。
不過老修士也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不信邪,就跑去問崔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他根本不信天底下有什麼料敵如神和未卜先知,畢竟一洲爭勝,不是真的棋手在那搗鼓幾顆棋子。
崔瀺就帶著他去了一處秘密建造在京城郊外,戒備森嚴的大驪存檔處。
裡面有將近五百人,其中半數是修士,都在做一件事情,就是收取諜報、擷取資訊,以及與一洲各地諜子死士的對接。
在這裡,一座高山的腹部全部被掏空,分門別類,擺滿了東寶瓶洲所有王朝和藩屬國的兵馬配置、山上勢力分佈、文武重臣的個人資料,都是些累積百年之久的檔案。
這還不算最讓老修士震撼的事情,真正讓墨家老修士感到可怕的,是一件很容易被忽略的“小事”。
當時一襲儒衫的大驪國師,領著他參觀那座名為“書山”的大驪禁地,一路上,來往之人腳步匆匆,無一例外,見到了一國國師,只是稍稍避讓而已,然後就此別過,沒有跪拜作揖,沒有客套寒暄,即便國師有所詢問,也是一問一答,雙方言語簡潔,然後就此分道而行。
作為墨家高人、機關術士中的翹楚,老修士當時的感覺,就是當自己置身於這座“書山”其中,就像身處一架震古爍今的龐大且複雜機關之中,處處充滿了精準、契合的氣息。
歷史上浩浩蕩蕩的修士下山“扶龍”,稍有成就,便歡天喜地,比起這頭繡虎的作為,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
聲名狼藉的文聖首徒在離開了群星薈萃的中土神洲之後,沉寂了足足百年,終於崛起。可笑的是,在那八座“山嶽”渡船緩緩升空,大驪鐵騎正式南下之際,幾乎沒有人在乎崔瀺在東寶瓶洲做了什麼。
一路上,陳平安都在學習北俱蘆洲雅言。
這一點北俱蘆洲比東寶瓶洲和桐葉洲都要好,雅言通行一洲,各國官話和地方方言也有,但是遠遠不如其餘兩洲複雜,而且出門在外,都習慣以雅言交流,這就省去陳平安許多麻煩。在倒懸山那邊,陳平安是吃過苦頭的,東寶瓶洲雅言,對於別洲修士而言,說了聽不懂,聽得懂後更要滿臉蔑視。
披麻宗渡船即將落下,陳平安整理好行李,來到一樓船欄這邊。
那些拖拽渡船、凌空飛掠的力士大軍,十分玄奇,似乎不是純粹的陰物,而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