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荒郊野嶺,陰煞之氣頗為濃重,幾乎可以篤定有厲鬼藏身其中。只是偏偏一夜無事,這讓陳平安有些奇怪,如今又不便展露真實修為,對方又隱匿極深,多半是與一地的山根氣運有所牽連,只好作罷。
他騎馬緩緩而去,憂愁不已。
根據那個元嬰老修士李芙蕖的含蓄說法,派遣她離開宮柳島的主使,是一位桐葉宗的上五境修士,曾經管著一宗祖師堂的清規戒律,地位尊崇,哪怕是杜懋在世之時,也是相當有威勢的存在,現任桐葉宗宗主都要喊一聲師伯。
這還不算最讓陳平安憂慮的事情。
真正可怕的地方,在於這個桐葉宗大修士,如今是玉圭宗的供奉,正是玉圭宗即將選址東寶瓶洲書簡湖,作為下宗根基所在!
玉圭宗,出現在老龍城灰塵藥鋪的荀姓老人,未來的修道證道之地,以及更早出現在青虎宮的姜尚真。
其中姜尚真有較大可能,會是玉圭宗下宗歷史上的首任宗主,但是玉圭宗祖師堂那邊,尚未有確鑿說法,所以猶有變數。
因為姜尚真始終遲遲沒有趕赴東寶瓶洲,也是證據之一。
至於下宗的首席供奉,自然是宮柳島劉老成。
那個元嬰老修士李芙蕖就說了這麼多。
由於最喜歡湊熱鬧的姜尚真都沒有露面,反而是那位野心勃勃的原桐葉宗老祖,成了玉圭宗開道人物,說不定這位大修士,便有了些天經地義的想法,要與姜尚真掰一掰手腕子,爭一爭下宗宗主之位。
難怪李芙蕖會一路追蹤,伺機而動。
也難怪蘇高山會對陳平安不假顏色,如果連譚元儀都知道一部分綠波亭檔案,清楚陳平安與大驪千絲萬縷的瓜葛,那麼完完全全不將譚元儀放在眼中的蘇高山,只會知道更多。到了蘇高山這種高位,雖說無法肆意呼叫綠波亭諜子,但是查閱檔案,甚至是獲悉比譚元儀更多的內幕,不難。
好在李芙蕖足夠小心謹慎,足夠敬畏那些無法預知的大道無常,才與陳平安演了一場各有折損的苦肉計。
當然是要從山坡之外的關隘邊境某處,再次重逢。
能夠在一位老元嬰的眉心處戳出一點傷痕,這個訊息傳出去,擱在宮柳島之外的書簡湖千餘島嶼數萬野修,誰都不信。
但是隻要劉老成沒有鐵了心坑害陳平安的念頭,不去主動洩露陳平安的真正底細,那麼在原桐葉宗老祖那邊,多半會將信將疑,這就足夠了。
不過在山坡之上,陳平安對劉老成以劉志茂飛劍傳訊的那次提醒,隻字不提,並沒有因為要與李芙蕖結盟,就以此作為不花半枚銅錢卻無比立竿見影的一顆定心丸,向李芙蕖示好。
有些事,做不得。
不然陳平安就真要好好反省一番,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良心,是不是已經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書簡湖野修了。
陳平安也好,李芙蕖也罷,竟然都不知道,在雙方先後離開關隘後,邊境城頭上,隱隱約約,漣漪陣陣,虛實不定,最終浮現了一位雙方其實都認識的熟人身影。
如果李芙蕖知曉此事,估計一顆道心都要被嚇破不可。
因為這位不速之客,正是在得到那塊道君祁真都要搶上一搶的琉璃金身碎塊後,更加有望躋身仙人境的東寶瓶洲野修第一人,劉老成。
他此次離開書簡湖,是去找了蘇高山商議大事,只是如何返回宮柳島,什麼時候回,還沒有人能夠管得著他劉老成。
即便是那位從桐葉宗轉投玉圭宗,並且順手偷走祖師堂一件重寶的上五境修士,也一樣不敢對劉老成太過約束,更不敢三番兩次隨便試探。
上五境的野修,哪怕是在遠比東寶瓶洲更加廣袤的桐葉洲,一樣是極其難纏的存在。
不管劉老成當時為何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