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那邊,他一揮袖子,收起了幾近仙人境修為的掌觀山河神通。一名山澤野修,總得有一樣或是幾樣特別出彩的拿手好戲,殺力巨大卻極其隱蔽的殺招或是法寶,烏龜殼一般庇護陰神陽神的本命物,逃跑,窺探,多多益善,技多不壓身,本事越雜且精,沒有靠山的野修就能活命越久。
李芙蕖拔地而起,化虹飛掠遠去,關隘上空如冬雷震動,轟隆作響。
劉老成隨之現身後,微笑道:“好小子,還是講一點江湖道義的,算你聰明。不然……呵呵。”
劉老成一閃而逝。
這種隱藏在陽關道上讓人命懸一線的鬼門關,陳平安哪怕親自走過一趟,依舊渾然不覺。
世人世事往往如此,只是很多時候,不會是生死大事,而是更加輕巧一些的事情,比如莫名其妙的機遇,毫無徵兆的失勢,無緣無故的爭執,突如其來的紅運當頭,一件件,一樁樁,都教人一頭霧水,或是欣喜若狂,或是叫苦不迭。
看似皆有定數,其實不在天命而在人。
人在做,天在看,即便天不看,一個個旁人也在看。
至於到底應該怎麼做,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無非是根據各自環境的不同取捨,以誠待人,唯利是圖,得過且過,皆可以成為立身之本。唯獨可笑之處,在於這麼個淺顯道理,不管好人與壞人,許多人都不知,即使知道了也只是安慰自己世道如此,道理無用。畢竟每個人能夠走到每一個當下,都有其文字之外的潛在道理支撐,每個人的最根本的想法和脈絡,就像是那些最為關鍵的一根根樑柱,修繕房屋閣樓,添磚加瓦,可是要花錢的,若是樑柱搖晃,必然屋舍不穩,或是隻想要更換瓦片、修補窗紙還好,若是試圖更換樑柱,自然是無異於傷筋動骨、自討苦吃的難熬事。“改變”二字,說已不易行更難,少有人能夠做到,年紀越大,閱歷越豐,就意味著既有的屋舍,住著越習慣,故而越難改變。一旦磨難臨頭,身陷困境,便想一想世道如此,人人這般,再從書上借一借幾句搗糨糊的處世名言,圖個暫時的心安,不然就是看一看他人的更可憐事,就都是情理之中的念頭了。
陳平安臨近書簡湖,卻突然撥轉馬頭,向梅釉國方向疾馳而去。卻不是跟曾掖、馬篤宜相聚,而是舍了坐騎,將其放養在山林,至於日後能否相見,且看緣分了。
陳平安直接從一條只有樵夫才會行走的荒蕪小路,徒步翻越山嶺邊境,去找一個人。
一個能夠降服心猿的年輕僧人。
到了那處山崖下,陳平安停下腳步,雙手合十,向高處石窟行禮。
石窟裡的年輕僧人從蒲團上起身,似乎並不驚訝,還禮,然後伸出一隻手掌,示意陳平安只管沿著峭壁攀緣而上。
陳平安這一路行來,即便沒有感知到有人跟蹤,也始終走得不算太快,稍稍假裝呼吸不如平常順暢些許,至於內裡氣象,自有李芙蕖的獨門秘法幫忙遮掩,但還是需要處處小心,不然害人害己,既要連累李芙蕖,也會讓自己置身於危境。
如山林猿猴攀巖而上。
年輕僧人站在狹窄石窟那邊,在陳平安立定後,他才往裡邊盤腿坐下,卻將那張蒲團讓給了客人。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在蒲團上。
至於那頭心猿,一直閉眼,彷彿酣眠中。
年輕僧人開口道:“我來自桐葉洲,你們東寶瓶洲雅言,我並不熟悉,關於佛理,我本就只知曉皮毛,又有兩個文字障在,一為你我之間的言語,一為佛法之義與佛經之語的距離,我就更不敢妄言了。”
陳平安以桐葉洲雅言笑道:“還好,我遊歷過桐葉洲,會說那邊的雅言,勉強可以破去一個小障。”
年輕枯槁僧人微微一笑,問道:“施主可知桐葉洲有‘別出牛頭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