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都不做,不打不罵,裴錢最怕那個。
陳平安找了一間鬧市客棧,在京城最為繁華的昌樂坊,這裡多書肆。
只是如今青鸞國京城各地的客棧房間,都太緊俏,只剩下兩間散開的屋子,價格明擺著是宰人,但櫃檯那邊的年輕夥計,一臉愛住不住、不住滾蛋的表情,陳平安還是掏錢住下。當然還需要先給夥計看過通關文牒,需要記錄在冊,以備事後京城官府衙門查詢。陳平安拿出了崔東山事先準備好的幾份戶籍關牒,夥計確認無誤後,立即更換了一副嘴臉。抄錄完畢,夥計不僅畢恭畢敬雙手奉還,還殷勤無比地給陳平安賠不是,說如今客棧實在是騰不出多餘屋子,但只要有客人離店,他肯定立馬通知陳公子。
陳平安笑著說好,很快就有一名妙齡少女被夥計喊出,帶著陳平安一行人去了住處。
夥計則立即找到客棧掌櫃,說店裡來了一撥南下游歷的大驪王朝京城人氏。
掌櫃是個幾乎瞧不見眼睛的臃腫胖子,身穿富家翁常見的錦衣,正在一棟雅靜偏屋悠哉品茶,聽完店裡夥計的言語後,見夥計一副洗耳恭聽的憨傻德行,立即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踹過去,罵道:“愣這兒幹啥,還要老子給你端杯茶解解渴?既然是大驪京城那邊來的大爺,還不趕緊去伺候著!他孃的,人家大驪鐵騎都快打到朱熒王朝了,萬一真是位大驪官宦門戶裡的貴公子……算了,還是老子自己去,你小子做事我不放心……”
年輕夥計邀功不成,反而捱了一腳踹,便有些腹誹,結果又捱了掌櫃重重一巴掌:“老子用屁股想,都知道你起先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臉,要不是看在你喊我一聲姐夫的分上,早讓你去街上撿狗屎去了。”
靠攀著一層關係才在客棧當夥計的年輕人,回到櫃檯那邊才敢罵罵咧咧,自己那個如花似玉的姐姐,給這麼頭肥豬當小妾,真是……挺有福氣的事兒。衣食無憂,穿金戴銀,每次回孃家那條破爛巷子,都跟宮裡頭的娘娘似的,很風光,連帶著他這個弟弟都臉面有光。
掌櫃親自出馬,硬是給陳平安他們又騰出了一間屋子,於是裴錢跟石柔住一間,石柔本就適合夜間修行,無需睡眠,床鋪便讓裴錢獨佔了。陳平安擔心裴錢忌諱石柔的陰物身份和杜懋皮囊,便先問了裴錢,裴錢倒是不介意。石柔當然更不介意,若是與朱斂共處一室,那才是讓她毛骨悚然的龍潭虎穴。
人間細事多如毛,陳平安早早習慣了多上些心。他上心,身邊的人就可以少做許多瑣碎事,多做正經事,從護送李寶瓶他們去大隋求學開始,走的就是這麼個路子。
兩間屋子隔得有些遠,裴錢就先待在陳平安這邊抄書。
陳平安練習天地樁,朱斂閒來無事,就站在牆角那邊保持一個猿猴之形。
其實已是遠遊境武夫的朱斂也好,尚未躋身六境的陳平安也罷,早早知道,功夫更在日常的點點滴滴,行走時的拳架,登山蹚水各有不同的門道,坐時呼吸,就連睡覺,朱斂和陳平安都有各自溫養拳意的路數。至於裴錢,畢竟年歲尚小,還沒有走到這一層境界,不過陳平安和朱斂不得不承認,世間某些傢伙的確有那種出類拔萃的習武天賦,連出了名的講究腳踏實地、沒有捷徑可走的武道一途,都給裴錢走出了作弊的意思,例如陳平安教給裴錢的劍氣十八停,裴錢進展之快,陳平安在老龍城灰塵藥鋪時就已經自慚形穢了。
當陳平安收起天地樁的時候,朱斂躍躍欲試,陳平安心中瞭然,就讓已經抄完書的裴錢,用行山杖在地上畫了個圈,和朱斂在圈內切磋,出圈則輸。當年在綵衣國大街上,陳平安和馬苦玄的“久別重逢”,就用這個分出了暗藏玄機的所謂勝負,若非陳平安知道馬苦玄的真武山護道人在暗中冷眼旁觀,恐怕泥瓶巷和杏花巷的兩個同齡人,就要直接分出生死了。
對於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