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隨便把別人當朋友的人,往往不會有真正的朋友;一個喜歡嘴上稱兄道弟的人,心裡其實沒有真正的兄弟。所以陸臺知道從陳平安嘴裡說出來的“朋友”二字,分量到底有多重。
可以為之託付生死!
於是陸臺斬釘截鐵道:“陳平安,這次分贓,我會讓你賺一個盆滿缽盈的。”
陳平安翻了個白眼,懶得說話。
長久的沉默,唯有秋日的陽光,透過疏疏密密的枝葉,灑落林間。
陸臺終於幽幽開口道:“陳平安,你怕死,我怕命。你說我們倆是不是同病相憐?”
陳平安搖頭道:“當然不是,我比你爺們多了。”
陸臺好不容易與人這般敞開心扉,結果給人澆了一頭冷水,頓時大怒:“陳平安!你這廝怎的如此無趣!”
陳平安眨眨眼,“我一個大老爺們,要另外一個男人覺得我有意思做啥,我有病啊?”
陸臺懨懨道:“好吧,我有病。”然後他細若蚊蚋地說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陳平安耳尖,愣了愣:“啥意思?!”
陸臺後仰倒去,躺在地上:“就是字面意思,我就是個怪物嘛。從小到大,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只有我爹孃加兩個師傅,再加一個家族老祖宗,你是第六個。到了上陽臺後,我才能夠真正……”
說到最後,陳平安已經完全聽不真切。
陳平安憋了半天。
陸臺痴痴望向天空:“想說什麼就說吧,我既然說出口,就受得了你任何看法。”
陳平安挪了挪位置,向陸臺靠近了一些,他充滿了好奇,又有些難為情,低聲問道:“女人來那個的時候,是不是很痛啊?”
陸臺如遭雷擊,黑著臉轉過頭,咬牙切齒道:“你怎麼不去問你喜歡的那個姑娘?!”
陳平安下意識撓撓頭:“這我哪敢啊?”
陸臺突然笑了起來,指了指陳平安的手臂。陳平安罵了一句娘,趕緊放下那條血肉緩緩生長的胳膊,真疼。
兩人再次無言。
陸臺坐起身的時候,驀然發現那個傢伙在傷心,而且是很傷心。
陸臺只覺得不可理喻,他不知道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情,能夠讓陳平安這麼想不開。
只見陳平安膝蓋上,放著一枚陸臺從未見過的小小的印章。
今天的飛鷹堡,大難臨頭,最後安然無恙,而他陳平安也還好好地活著。
驪珠洞天,所有人也都安然無恙,甚至像他陳平安這樣的泥腿子,都走了這麼遠的江湖路。
因為我們有齊先生。
那麼,齊先生人呢?
返回飛鷹堡的路上,陳平安的情緒已經恢復如常,在那條白骨裸露的胳膊上,血肉正在緩慢生長,一條條經脈如草藤緩緩蔓延,十分玄妙。陳平安看得仔細,好似一位夫子在做學問,卻把陸臺結結實實地給噁心到了,他心想陸氏家族也供奉著一些秘不示人的武道宗師,他們在四五境的時候,肯定沒陳平安這份定力。
陳平安一邊走一邊看,忍著痛,津津有味,親眼見證那些經脈的生長,對於運氣一事,大受裨益,一些原本想不明白的癥結,茅塞頓開。臨近飛鷹堡,陳平安只好收起胳膊,免得被飛鷹堡老百姓當作魔道中人。身上的法袍金醴,既可以將這幅悽慘景象藏在袖中,也不會影響到白骨生肉的程序。
飛劍麥芒之前已經捎回了那頂五嶽冠。陸臺掂量了一番,說這是件年頭久遠的法寶,品相極高,上邊五嶽真形圖的繪製,無論是技法還是形制,都顯示這頂五嶽冠來自中土神洲,甚至有可能是中土某位著名山嶽正神的本命物。
陳平安對這些還算感興趣,當是豐富自己的見識,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