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
火紅狐狸鬆開尾巴,捧腹大笑,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話:“白老爺會看上她?白老爺作為所有天下存世最久的大妖之王之一,曾經走遍了兩個天下的角角落落,什麼雌的母的沒看到過,會看上那麼個稀鬆平常的小狐狸?”火紅狐狸嗓音低沉,“三教聖人待我們白老爺不公!分明是白老爺幫著……”
屋內曹曦暴喝道:“臭婆娘找死?還不閉嘴!”
火紅狐狸猛然回神,自知失言,竟是仰頭望向天空,雙手合十,鞠躬彎腰,像是在虔誠地作揖賠罪。
“二十個字,乖乖挨罰!”曹曦接連使出二十縷凌厲劍氣,火紅狐狸一次都沒有躲避。
等曹峻雙手抱住奄奄一息的火紅狐狸走回屋子,曹曦仍是怒火未消,指著狐狸破口大罵:“找死就往阮邛的劍爐一跳,阮邛還能念你一點好,別在這邊瞎嚷嚷,連累我曹氏跟你一起陪葬!天大地大,三位教主可以不計較,那麼他們座下的弟子門生呢?不說其他,只說倒懸山的主人脾氣如何,你不知道?!你個敗家娘兒們!”
火紅狐狸腦袋一歪,昏厥過去。
曹峻輕聲道:“差不多就可以了。沒有它,就沒有你曹曦的今天。壞人惡人是可以做,但是總得講一點良心。”
曹曦驟然停下,眼神陰沉,死死盯住這個沒了笑臉的子孫,揮袖道:“滾去告訴那個叫曹茂的小崽子,讓他別跟袁氏一般見識。米粒大小的眼界,只盯著大驪一座廟堂的得失。一群廢物,怎麼不去死!還有臉來見老祖,讓他滾蛋!”
曹峻抱著狐狸,臉色漠然地轉身離去。
曹曦獨自一人留在祖宅,開始圍繞著天井緩緩散步。
曾幾何時,這裡有個病秧子老人,一年到頭躺在光線昏暗的屋子裡;有個不孝順的爛酒鬼漢子,一天到晚都在頭疼以後辦白事的開銷;有個囁囁嚅嚅毫無主見的婦人,起早摸黑,既要做家務活,還要忙地裡活,三十歲的年齡,就比泥瓶巷其他四十歲的女人還要顯老了。但是在那個時候,有個性情頑劣的寒酸少年,天不怕地不怕,每天都嘻嘻哈哈,書也不讀,事也不做,就做著白日夢,總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在福祿街買下一棟最大的宅子。至於即便真有了熬出頭的一天,爺爺和爹孃到時候還是不是活著,當時忙著遊手好閒和痴人說夢的少年,是根本沒想到的。
早已不是什麼少年的曹曦掏出那枚鏽跡斑斑的古老銅錢,高高舉過頭頂,透過四四方方的銅錢孔洞,再透過四四方方的屋頂天井,遙想當年,似乎有過這麼一場對話。
“娘,以後等我飛黃騰達了,就讓你睡在金山銀山裡。”
“唉!”
“孃親,我跟你說真的呢!”
“快收起銅錢,給你爹瞧見了,又要拿走。”
曹曦收起思緒,環顧四周,自嘲道:“成了仙,人氣兒都沒啦。”
陳平安鎖好門,離開泥瓶巷,來到騎龍巷的壓歲鋪子。青衣小童坐在門檻上發呆,見著了陳平安,也只是有氣無力地喊了聲“老爺”。
陳平安跨過門檻,發現粉裙女童站在一條板凳上,神色肅穆認真,正在櫃檯後邊對著桌上攤放的賬本打著算盤,雙手十指如蝴蝶繞花,讓人眼花繚亂,噼裡啪啦,清脆悅耳,身邊圍繞著幾個小鎮出身的婦人、少女,充滿了震驚和佩服。
性情質樸的婦人和少女們看到陳平安的身影后,都笑著稱呼他為“陳掌櫃”。
粉裙女童聞聲抬頭,道:“老爺,我在幫鋪子算賬呢,很快就好了。”
陳平安笑著點點頭,繞到櫃檯後,讓人拿來紙筆,開始書寫一份禮單。當年他算是吃百家米長大的,也經常能夠收到一些別家少年穿不下的老舊衣衫。對陳平安而言,每一頓飯,每一件衣服,都是救命活命的大恩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