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搖搖頭。
高適真臉龐扭曲起來。
陳平安緩緩道:“我之前跟那個大皇子劉琮說過,其實我們道理都懂,就是有些時候再好再對的道理,比起自己想要拿到手裡的東西來說,太輕飄飄了。高樹毅這樣的人,我希望他下輩子投胎,別再碰到我,不然我會再殺他一次。”
高適真臉色陰沉,問道:“你是想惹怒我,誘使我對你出手,你好藉機斬草除根,讓申國公府一脈從此從大泉除名?”
陳平安伸出兩根手指,在身前隨便一抹,道:“這就是你和高樹毅的為人處世,做什麼說什麼,總有軌跡可尋。”
陳平安這個並無惡意的動作,讓那持傘老者心絃緊繃,差點就要護在高適真身前,拄著老藤柺杖的白衣老翁更是差點遁地而逃。乖乖,以雷霆手段鎮殺埋河水妖,再一劍逼退書院君子,哪裡是他這麼個小小土地公能夠掰手腕的?打個噴嚏都能讓他魂飛魄散了吧。那兩張聞所未聞的金色符籙,真乃神仙手段也。
高適真反而是最鎮定的那個人,又問道:“我此次上山,是為了將陣亡邊軍的屍體搬下山,你不會阻攔吧?”
陳平安道:“這就是我還願意站在這裡跟你說話的原因。”
高適真滿臉怒容。
申國公府在大泉王朝屹立兩百年,與國同齡,何曾受此奇恥大辱?
老管家輕聲提醒道:“老爺。”
高適真深呼吸一口氣,轉頭望向那位山水神祇中胥吏之流的土地公,喝道:“有屁快放!”
白衣老翁壯著膽子上前一步,對陳平安低頭彎腰,笑道:“陳仙師,小的我要幫著國公爺收拾屍體,可能會派遣一些山精鬼魅,擔心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不小心動靜大了,會叨擾仙師在破廟的休息,所以趕來提前與仙師打聲招呼,還希望仙師大人有大量,不與小的計較這些。”
陳平安點頭道:“只管搬運。”
老翁怯生生道:“小的斗膽再多嘴一句,不知陳仙師打算如何處置那頭大妖的屍體?是否需要小的使喚山精鬼魅們,為仙師代勞,做些例如剝皮抽筋、汲取大妖丹室精血裝入瓶瓶罐罐這類力所能及的瑣碎事情?”
只取了埋河水妖一顆妖丹的陳平安笑道:“那就有勞土地爺,事成之後,我會給些報酬答謝你們。”
老翁受寵若驚,連說不敢讓仙師破費,差點熱淚盈眶,天底下竟然還有如此溫良恭儉讓的神仙?
高適真冷哼一聲,轉身下山。
陳平安獨自走向破廟。
埋河水妖距離結成金丹,只有一步之遙,那顆晶瑩剔透的幽綠丹丸,棗核大小,不知是否因為捱了一張龍虎山五雷正法符籙的關係,妖丹內隱約有絲絲縷縷的雷電閃爍。今晚與這頭埋河水妖一戰,入不敷出,是板上釘釘的了,一顆尚未成熟的偽金丹丸,陳平安付出了足足三張龍爪篆紋的符紙,毀了這套鍾魁親筆畫的鐵騎繞城符,再加上那張陳平安自己掏腰包拿出的金色材質的龍虎山正法符籙,到現在陳平安都還在心疼。
走向破廟的時候,這位白衣飄飄、頭別玉簪、腰繫硃紅酒葫蘆的陳仙師,一直碎碎念:“破財消災,破財消災。”
至於隋右邊兩次戰死消耗的兩枚金精銅錢,陳平安根本不願意去想,一想到就心肝顫。
入了破廟,魏羨難得主動開口,問道:“要不要返回蜃景城,痛打落水狗?如今大泉劉氏已經膽子都碎了,掀不起風浪。說不定那個書院君子還要砸鍋賣鐵,主動求和,央求咱們別走漏風聲。”
陳平安想了想,還是搖頭道:“趕緊去往天闕峰仙家渡口,到時候我以飛劍傳訊,分別給大伏書院和太平山說今夜事。其餘我們不用多管了。王頎的所做所為,尤其是勾結妖族一事,必須讓鍾魁和書院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