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會穿龍袍坐龍椅,他很能隱忍,這不假,但當皇帝,還是需要魄力的,篆兒現在誤入歧途,以為跟我對著幹,我滅佛,他就在江南道上迎送名僧,我要鐵腕滅西楚,他就要為天下蒼生請命,他覺得就是他這個太子殿下的魄力了,若是我趙家江山沒有內憂外患,沒有北莽沒有北涼,沒有張鉅鹿這些人,也就罷了,他有這份心思也不差,可當下不是時候啊。”
趙稚臉色蒼白。
趙家天子握起拳頭,輕輕砸在牆壁上,“篆兒看不到以後的朝堂,不是黨爭,而是更加複雜的局面了,是豪閥王孫跟寒士子弟的民心之爭,再不是一味圍繞著龍椅轉,元本溪說過,這就是大勢所趨,我以前不信,現在親眼所見,不得不信啊。元本溪還說,以往官場上那套已經登峰造極的攀龍術,不管用了,他在等一個懂得以屠龍術制衡帝王的傢伙浮出水面,這個人一旦出現,比以往離陽的藩鎮割據更加可怕。趙稚,難道我就只能等?這才是知天命?所以就算元本溪找不到這個人,我見不著這個人,也要先把幫天下寒士大開龍門的張鉅鹿……既然大門已開,大勢如此,我也不願逆勢而為,但是作為在位的皇帝,要拿下一個身在京城的張鉅鹿,讓篆兒的勝算更大一些,總不會比對付當年遠在北涼的徐驍更難吧?”
趙稚嘴唇顫抖,問道:“什麼時候?”
趙家天子深呼吸一口氣,陰沉道:“西楚遺民死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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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叼著草根的年輕人望著滿目的黃色泥缸,身處其中,有點鬱悶,他瞥了眼身邊頭頂黃庭冠一身大袖黑衣的俊美男子,有些出乎意料啊,潔癖到了病態的納蘭先生沾染了許多黃泥,也不見絲毫憤懣,反而伸手去掐下一塊尚未乾涸的黃泥塊,在指尖輕輕碾碎。兩人身邊除了不計其數的據說一隻能賣三兩銀子的泥缸子,還有個正坐在小木板凳上捏泥做缸胚子的老傢伙,滿身汙泥,見著了他趙鑄以及跟千里迢迢專門來見這老頭兒的納蘭先生,也沒出聲,顯然打定主意要把手上的活計做完,百無聊賴的年輕男子挑起視線,看了看站在遠處的一對年邁夫婦,納蘭先生說一個是南唐皇室餘孽,一個是當地人,的的確確就是個一輩子跟泥缸打交道的平頭老百姓,納蘭先生還讓他猜測誰是大諜子誰是普通百姓,趙鑄憑藉直覺琢磨著那個依稀可見當年丰姿的老嫗,該是舊南唐皇族,至於老嫗身邊那個憨憨的老頭,不像是個能躲過趙勾搜捕的頂尖高手。
納蘭先生,被譽為南疆真正藩王的納蘭右慈走近幾步,蹲在小板凳老傢伙腳邊,笑意吟吟,仰頭望著那個當世僅剩的春秋魔頭,笑眯眯道:“呦,黃老農啊,看你氣色好得離譜了,該不會是迴光返照吧?”
老人瞥了眼納蘭右慈,平淡道:“咒我死?這就是求人辦事的禮數?”
姿容柔媚如美人的納蘭先生還是笑,道:“我這可都只差沒跪下來的蹲著了,你還想要如何?我納蘭右慈除了爹孃,這輩子還真沒跪過誰。”
老人冷笑道:“要我當著趙鑄那小王八蛋的面揭穿你老底嗎?”
趙鑄翻了個白眼。
納蘭右慈趕緊擺手求饒道:“怕了你這無所不知的黃三甲,就當我牛皮吹破了,求你老人家留點嘴德。”
正是春秋十三甲獨佔三甲的黃龍士嗤笑道:“你們來早了,不是時候,是你的主意還是那小王八蛋的想法?”
納蘭右慈很用心地想了想,“都是。面子上總得過得去,咱們又不是渾水摸魚了,就是來這邊見識見識曹長卿最後的官子風采而已,這要都錯過了,活著多沒勁。”
黃龍士冷笑道:“活著沒勁你怎麼不去死?你這傢伙就只會噁心人,難怪一輩子比不上李義山。”
納蘭右慈搖頭笑道:“我跟李義山的手筋誰強誰弱,這可不好說,你說了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