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新藩王要守孝三年,朝廷可沒誰願意為新藩王去求一個奪情起復,這個需要耗時三年的中盤,更加讓人頭痛吶。就算熬過了中盤,解決了焦頭爛額的內憂,恐怕就要面臨倉促收官,北莽一旦執意要先打北涼,嘿……”
元虢不再說話了。
韓醒言小聲說道:“聽上去,好像這位新涼王將來的日子挺慘的?”
殷長庚冷笑道:“是極慘。”
元虢離開小榻,搖搖晃晃道:“醉了醉了,找你們爹喝解酒茶去。”
元虢雙手習慣性揉著耳垂,晃盪著走出屋子,此時春風仍裹挾寒氣,被風一吹,打了個激靈,轉頭看到張高峽跟在身後,緩了緩步子,自嘲道:“我元虢是‘永徽之春’裡最沒出息的一個,那些年裡桓老爺子罵得最多最兇,也讓首輔大人失望了。”
張高峽冷冷說了一句,就返身去殷長庚韓醒言那邊。
“確實是失望最大!”
元虢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繼續往前走,步履蹣跚。
這位僅是在工部渾渾噩噩擔任侍郎的元榜眼,走到一塊足有兩人高的春神湖巨石前停下,開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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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奇怪,首輔張鉅鹿在偌大一個家族裡,既不是什麼嚴父也不是什麼慈父,對家務事從不插手,對待幾位子女,一向抱著自生自滅的冷淡態度,長子好似並未繼承首輔父親的學識才華,碌碌無為,在京畿邊緣的一個人口不足三千戶的下縣擔任縣令,當了整整六年都沒能往上攀爬一步,事實上時至今日,那個州郡的官老爺都還不知道此人就是首輔大人的兒子。次子僅是個書呆子,沒能靠著家族福廕進入翰林院成為黃門郎,籍籍無名。小兒子只能算是遊手好閒,竟是連半分為惡的膽子都沒有,久而久之,即便他是張首輔的小公子,王遠燃這些家世明明輸他一大截的京城紈絝都不愛帶他一起玩了,覺得這傢伙太沒出息,帶出去都嫌丟人現眼。張首輔的幾個女兒嫁得的門戶也平平,每次回孃家,甚至都見不著爹一面,哪怕張鉅鹿在家中閒暇無事,也只是在書房雷打不動,從不露面,幾個女兒只敢帶著那些見著首輔老丈人都站不穩的丈夫,站在書房門口隔著房門,怯生生問安幾句,張首輔頂多就是不輕不重嗯一聲,很多時候乾脆理都不理。
張首輔偶爾見著了才會走路的孫子,才能有些淺淡笑意。所以在府上,能跟這個權傾朝野的爹說上幾句話的,也就只剩下尚未出嫁的張高峽了。
紫髯碧眼的首輔大人今日獨坐光線昏暗的書房,這座書房就是張府的雷池,連女兒張高峽都不怎麼能走進來,這麼多年來能在這兒落座的人物,自然更是屈指可數,桓溫算一個,因為房內椅子就一把,誰坐下,就意味著首輔大人必須站著了。
張鉅鹿對美酒佳餚從無興趣,也無納妾,妻子是恩師老首輔的女兒,那位老婦人當初嫁給張鉅鹿的時候,京城就有首輔女兒狀元妻的說法,等丈夫也當上首輔後,更是尊容至極,哪怕當今皇后趙稚見著了也要以禮相待。只是兩人感情清淡如水,一年到頭也說不上幾句話,相敬如賓更如冰罷了。張鉅鹿對縱橫十九道也無興致,倒是對黃龍士首創的象棋十分痴迷,只是除了桓溫這個老友,極少跟人在棋盤上廝殺,更多時候都是自己跟自己下,下了二十來年,也沒厭煩。此時張鉅鹿就在棋盤上分別挪動紅黑棋子,這副棋子棋盤俱是象牙雕琢而成的昂貴象棋是當年元虢送來的。狀元榜眼探花年年有,可永徽之春那短暫四年中進入朝廷視野的那撥“年輕俊彥”,卻是如今廟堂上各掌大權的名臣,以至於註定要在青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大篇幅溢美之詞。這些當下年紀都不小了的權貴,元虢是最有“意思”的一個,公認才氣最高,名聲卻最為不顯,性子最為跳脫,最浪蕩無良,擱在尋常文臣身上,這叫做名士風流,可對一個想要成為閣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