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山上修道的真人,在下許亮,愧為人師,有誤人子弟之嫌。授業解惑若有不當之處,還望真人不吝指教。”
年輕道士搖了搖頭,微笑道:“許先生言重了。小道這次遊歷四方,回山之前斗膽尋覓一樁機緣,以後可能還會有不少叨擾。”
在稚童面前一直刻板嚴厲的許亮哈哈笑道:“真人客氣了,客氣了啊。”
當今朝廷崇道尊黃老幾乎就沒有一個止境,只要不是那些披件道袍成心坑騙愚夫愚婦錢財的野遊道士,朝野上下都對記錄在冊名副其實的道人十分尊敬,天下道觀林立,又以龍虎山和武當山兩座仙山執牛耳,在鄉野村夫眼裡,只要是這兩個洞天福地走出來的道士,不論年齡,就當得真人二字。如果不是這個自稱李玉斧的道士太過年輕,肚裡確有一些墨水的許亮都要畢恭畢敬尊稱一聲仙人了。至於什麼祖庭之爭,以及仙人飛昇,這些村子哪裡顧得上,就算聽說也只能咋舌。眉清目秀的餘福從板凳上站起後,也沒有離去,就在一旁安靜聆聽。許亮看了一眼這個他以為有靈氣的孩子,半真半假笑道:“真人既然是尋機緣來了,趕巧兒瞧一瞧這孩子,姓餘名福,姓與名都普通,可疊在一起,就不俗氣了。餘福餘福,餘生積福,多好的名兒。許某年輕時也學過一些皮毛的面相,只覺得雖然談不上如何富貴,可就是打心眼覺著喜氣,李真人,要不你開一開天眼?”
李玉斧蹲下身,凝視那個不怯生對自己對視的餘福,輕聲道:“小道也不敢妄言。”
沒能聽到溢美之詞的老人有些遺憾,不過歷經風雨,也知道很多福緣強求不得,否則他也不會甘於寂寥,在這個村子當窮酸塾師。
然後餘家村莫名其妙就住下了一個姓李的道士,他也沒有跟村民借宿,山上多青竹,花了半旬時光搭建起了一棟竹屋,得閒時就編織竹筐竹籃,分發給村裡百姓。若是有村人送來自釀米酒或是飯食,他便還上一大筐冬筍。還不厭其煩地幫許多孩子劈竹做笛,教他們吹笛。村民有一些紅白喜事,都願意找他幫忙搭把手,如果有人惹上了小災小病,這個年輕道士也都會主動去深山採藥,甚至像個郎中,幫人望聞問切,默默疏導經脈。久而久之,不光是附近幾個村子,方圓百里,都知道了餘家村祖墳冒青煙,竟然能讓一位年輕的神仙留在後山結茅修道。許亮得閒時就去竹樓跟李真人討教修道之法,餘福也常去。爆竹聲中辭舊歲,去把新桃換舊符。一直在村子裡抬不起頭的餘福爹孃覺得極有面子,因為李真人竹門所懸那幅春聯,是他們家小子寫的,自打李真人來了以後,又跟餘福親近,餘福爹孃在村子裡說話嗓音都大了幾分。村子幾個生得還算俊俏的少女,每次在村裡青石板小路上偶遇年輕道人,都會眉眼彎彎,垂首含羞慢慢走,擦肩而過,又會悄悄回首。一些個已為人婦的女子,就斷然不會如此含蓄,跟俊雅年輕人一起在溪畔青石搗衣時,言語無忌,每當她們看到那身穿道袍年輕道士面紅耳赤,婦人都會相視大笑,暗道一句真是臉皮薄的俊哥兒,以後若是他還了俗,誰家女子能嫁給他,那可就是天大福氣嘍。
一轉眼就是冬雪消融,驀然春暖花開,楊柳吐嫩黃,青鯉來時溪聲碎碎念。
每日清晨時分,旭日東昇,爬上山頭,早起農作的村民都可以看到賞心悅目的一幕,在李真人帶領下,一幫孩子有模有樣在竹樓前一起打拳,說是練拳,其實也就是在那兒畫圓,不過遠遠看著真是好看。
日復一日,春去夏來,李真人除了相貌太過雅意,其餘方面都已經跟村夫無異,採藥賣藥所得都給了村裡幾位年邁孤寡,只要村子裡有忙碌不及的農活,讓孩子小跑幾步去知會一聲,他肯定會出現。先前穀雨之後有插秧,幾乎每日都能在不同田間看到他彎腰的身形,竟是無師自通,插秧嫻熟。約莫是受到他的感染,往年經常要為搶水一事大動干戈的三個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