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刺史大人會如此直截了當,心底也有些錯愕,陰沉臉色淡了幾分。
楊光鬥擺手哈哈笑道:“那你也太小瞧本官,更小瞧王爺了,本官沒有王爺的本事,查不出你們送出去多少銀子,更查不出你們受賄了多少銀子,其實在座的,大夥兒都心知肚明,流州是蠻荒之地,在此為官是苦差事,可油水再少,能夠把屁股撂在這個屋子裡黃花梨木椅子上的,這官階品秩可是實打實,連朝廷都認可了,咱們可是人人都收到京城吏部文書的。本官呢,忙得焦頭爛額,很多事情能簡單了想就不復雜了想,餘萬慶,李昭壽,吳孝先和洪破蜀這四人,本官多少都聽說過點,跟兩位大人差不多,家底不厚,都是砸鍋賣鐵才打通的門路,是好不容易才當上的官。”
話說到這裡,楊光鬥揉了揉下巴,忍俊不禁道:“四人中的李昭壽,本官最為熟悉,一個月前還跟他聊過,此人確實是滿肚子的學問,好笑的是,當時織造局才送來官服,靴子什麼都尚未送到,這小子穿著嶄新的袍子,搭著一雙破鞋,跟本官閒聊時,時不時就去摸著胸前那塊手感柔順的官補子,就跟摸著了俊俏小娘子的臉蛋似的,看把他樂的。本官當時就想,放著陵州膏腴之地的下縣主薄不做,跑來流州當縣令,升了官卻破了財,這麼一號人物,總歸是個實實在在的讀書人,心裡頭,總算還留有讀書人的風骨。”
楊光鬥望向王秀青,輕聲笑道:“知道你心中所想,無非是老子幫人要官,那是先看中他們的品行學識,老子錢囊裡多了銀子,卻也給北涼發掘了人才,兩全其美的好事情,你北涼王憑啥就拿捏著不放?王秀青,是不是這麼想的?”
王秀青也實誠硬氣,沉聲道:“不錯!”
楊光鬥搖頭道:“錯啦,你也好,甚至本官這個正三品的流州刺史也罷,做人做事,那都是沒能逃過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毛病,舉個例子,就像本官手頭可用之人不多,事事捉襟見肘,你們按律本該被摘掉官帽子,捲鋪蓋滾回陵州。但還得幫你們擦屁股,這就是我楊光鬥只為流州一州之地考慮得失。但是如果北涼道上每個兵曹都官都如你們兩位大人,不用按著規矩走,久而久之,泥沙俱下,這北涼官場也就徹底烏煙瘴氣了。所以說本官先前所講的法不外乎人情,並不全對,人情得講,但人情這東西講多了,絕非長遠之計。陵州官場的前車之鑑,你們這幫在那裡十幾二十年沒能出人頭地的可憐傢伙,肯定比本官更深有體會,你們捫心自問,流州會不會變成第二個陵州?這會兒馬上就要打仗了,咱們這些連搖旗吶喊都不用去做的官老爺們,就不要讓王爺這麼早就擔心這個了,啥時候滅了北莽,在座各位都近水樓臺,人人去北莽撈個刺史過過癮,到時候再貪些銀子,本官就不信了,北涼王還會跟咱們斤斤計較?!”
王秀青咧嘴一笑。
在座許多官員也都忍不住笑出聲。
柳珍玩笑道:“那咱們這幫老骨頭,可得多活幾年,要不然官帽子再多再大,也沒咱們的事啊。”
楊光鬥伸手指著屋內掌管流州錢糧簿書同時也是最年輕的一個官員,“秦天霞,你小子才四十歲出頭,你最佔便宜,回頭季俸發下來,請咱們搓一頓。”
那人撓撓頭,苦著臉道:“倒不是下官舍不得這份俸祿,委實是家中有河東獅吼,不將俸祿寄回幽州那邊,她肯定要以為下官在流州採了野花,到時候可少不了往死裡一頓拾掇啊,刺史大人,你老行行好,讓咱們中家底子最厚的周大人請客,這傢伙可瞧不上眼那點兒俸祿。”
一個體態肥胖的中年官員破口大罵道:“秦天霞,放你孃的臭屁!昨天還跟我說你偷偷攢下四十幾兩的花酒錢了!”
滿堂轟然大笑,其樂融融。
徐鳳年見到陳錫亮的時候,幾乎沒有認出來。
這位原本文弱書生模樣的寒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