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過城門以後,不得喧譁不許吐唾,近侍御前有病咳嗽者即許退朝,前者往往也因人而異,低品小官一經發現,自然會被監察侍衛和宦官驅逐出去,以往許多祖輩建功的勳官子弟也都對此不搭理,踏階入殿以前的一路前行,都會與世交官員竊竊私語,說些不甚恭敬的言語,直到張首輔掌權以後,這種陋習才得以滌盪,每次朝會因此愈發肅穆莊嚴。大黃門晉蘭亭撐傘而立,依然孤單伶仃,對此人相當不喜的大部分京官們都私下取笑“並非鶴立雞群,而是雞立鶴群”,尤其是這位鯉魚跳的小士族黃門郎一次早朝,竟然拉肚子,差點憋死,所幸黃門郎不像四品以下官員只在殿外跪地無法入殿面聖,被皇帝陛下看出異樣,特准他退班離去,才算沒有鬧出天大笑話,於是這個好不容易靠賣熟宣與幾位大人物拉上關係的黃門郎,徹底成了京城顯貴們茶前飯後的取笑談資,尤其是桓溫遙領國子監左祭酒去廣陵道擔任經略使後,一偌大座京城,四品以上官員中唯一一位願意讓晉黃門入府門的廟堂重臣也沒了,誰讓這小子好死不死偏偏與北涼走得近?
以遞補大黃門身份躊躇滿志步入京城的晉蘭亭,早已沒了起初的書生意氣,磨光了稜角,對於鋪天蓋地的冷嘲熱諷也不再在意上心,他清楚記得當自己被桓祭酒邀請上門的第二天朝會,那些嫉妒羨慕的眼神。晉蘭亭伸出一隻手到傘外,雨點敲打掌心,一陣生疼。一直以油紙傘遮掩面容的他微微撐起傘面,看著那些每一個熟人扎堆便意味一座小山頭的百態官員,聽著他們的談笑風生,這位被京官集體排斥在外的熟宣郎輕輕踮了踮腳跟,因為他的身份清貴,大朝要嚴格按品秩依次魚貫入門,得以靠近皇城正門,於是晉蘭亭看到了幾個顯眼傘面,其中一柄是身材高大故而超出常人傘面好幾寸的首輔張鉅鹿,傘下除了這位“三百年獨出砥柱”的大人物,還有可以不上朝卻執意上朝的門下省左僕射孫希濟,大概是首輔大人擔心孫老僕射的身體,就幫著撐傘擋雨,這是一份莫大的殊榮,比較皇帝陛下准許老僕射臨朝坐椅,絲毫不差。
晉蘭亭縮回冰涼的手,低斂眼皮子,握緊拳頭。
他悄悄望向不遠處同是北涼出身的一名大臣,貴為皇親國戚的禮部侍郎,嚴傑溪。本是北涼陵州州牧的後者恰好也望來,雙方視線一觸即彈開。
晉蘭亭不露痕跡收回視線,重重深呼吸一口,眼神堅毅。他要做一名諍臣。
而今日即將被他彈劾的誤國奸臣,正是提攜他入京為官的北涼王徐驍!
他知道早朝以後,不管大雨是否停歇,自己都會震動朝野,清譽滿天下。
而此時,徐鳳年轉入了橘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