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婿,卻喜歡你這個外孫!哪怕素兒不認我這個爹,我仍是厚顏來到涼州,等素兒病逝後,便隱姓埋名當個下等僕役。我齊練華是誰?能與大楚國師李密在棋盤上互有勝負,能與太傅孫希濟煮酒而談指點江山,能與葉白夔在沙場上並駕齊驅,能讓棋待詔曹長卿敬稱為半師!”
始終背對老人的徐鳳年蹲下身,望著那兩塊墓碑,問道:“為什麼當年不明媒正娶了外婆?而是讓外婆跟我孃親在家族白眼中相依為命。”
老人默不作聲,眼神滿是哀傷悔恨。
徐鳳年輕聲道:“江山美人江山美人,江山在前美人在後,是不是你覺得江山社稷更重?或者覺得大丈夫何患無妻?你這位大名鼎鼎的春秋‘添花郎’,覺得女子只是那人生一世那錦上添花的點綴物?”
徐鳳年又問道:“為什麼京城白衣案,你不護著我孃親?”
沒有等到答案,徐鳳年嗓音沙啞,自顧自顫聲道:“所以我不知道我有一個外公,只當他早就死了。他是姓吳還是姓齊,是大英雄還是小人物,根本不重要。”
老人久久後喟嘆一聲,無言以對。
徐鳳年在墳前盤膝而坐,彎腰伸手拂去碑前的積雪。
齊練華走到碑前,低頭看著徐驍的墓碑,淡然道:“等我聞訊趕到太-安城,已經晚了。”
老人自嘲道:“你不認我這個外公也好,覺得那個叫齊練華的傢伙冷血也罷,我都認為不管如何不中意自家女兒挑中的男子,但嫁出去的閨女,也就等於是潑出去的水了。而且那時候,三個刀甲也殺不死正值天命所歸的離陽皇帝趙惇,既然如此,至於元本溪韓生宣柳蒿師之流,只要徐驍在世一天,那都得是他徐驍應該挑起的膽子,徐驍做不到,還有我女兒吳素的子女。”
老人轉頭看向不斷用手掃雪的徐鳳年,輕聲道:“道教聖人有言生死如睡,睡下可起,為生。睡後不可起,為死。故而此間有大恐怖,人人生時不笑反哭,便是此理。佛典也雲息心得寂靜,生死大恐怖。”
老人也蹲下身,灑脫道:“也許你是對的,徐驍比什麼春秋刀甲大楚書聖強上許多,只是我不願意也不敢承認而已。”
老人看著徐驍的墓碑,笑道:“到頭來,終究沒能喝過一杯你敬的酒。”
徐鳳年輕聲道:“晚了。”
徐鳳年眼眶泛紅,“以前總想不明白,為什麼徐驍那床底箱子裡他親手縫製的布鞋,會有一雙徐家人誰都不合腳的鞋子。”
老人愣了一下。
隨即老人哈哈大笑,雙拳緊握擱置在雙腿上,“春秋一夢夢春秋。人活一世,不過就是生死兩事,來時既哭,去時當笑。”
然後老人伸出一手握杯子狀,五指間便多了一隻晶瑩剔透的白雪杯子,杯中落雪,朗聲道:“老丈人敬女婿一杯!”
杯雪作酒。
能飲一杯無。
“小年,老頭我要回一趟廣陵,離鄉太久了。送就別送了。”
老人敬酒之後轉過身,拍去外孫一側肩頭的積雪,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冊子,輕輕放在徐鳳年身邊。
最後輕輕說了一句,老人起身後,雙手猛然抖袖,開始大步走向陵墓大門,出門之後身影便一閃而逝。
慢了一步的徐鳳年全然攔不住。
涼州城外,老人愈行愈遠,速度之快便是北涼甲等大馬也遠遠難以媲美,老人手中多了一柄白雪鍛造逐漸成形的涼刀。
世人皆知大楚添花郎生平練字,最喜好書寫‘素’、‘年’‘春’三字。。
女兒吳素沒了,可外孫徐鳳年還在,而且出息得很!此生也無甚掛念,是時候該把齊半部的綽號給去掉了,也不妨把齊添花的名頭給坐實了。小年,就當外公最後自私一次,好教天下人知道你爹死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