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笑道:“別的地方壓價也能壓到一斤十文錢,不過我瓜地好,出來的瓜也甜,公子你瞧瞧,我這兒的瓜怎麼都有五斤以上,一些大的,得有十幾斤,其實怎麼賣都不算貴,要是眼窩子淺些的客人,只挑個頭大的,一個瓜平攤下來,一斤還不到十文,不過要我說,這瓜還是七八斤的最好吃,算是一斤十二三文錢的樣子。我家裡也有些生財營生,不圖靠著這個掙錢發家,而且不想因為幾文錢,跟附近那些只靠賣瓜維持生計的瓜農起了齷齪,人往世上走一遭,都不容易,有個溫飽就夠了。”
徐鳳年沒料到老農如此健談,笑了笑,“難怪老哥有股子精神氣在,原來是心寬啊。”
已是花甲之年卻不見絲毫腐朽疲態的瓜農自己也剖了個瓜,也不去吃瓜心,從邊緣啃起,將好東西留在最後的架勢,跟徐鳳年的吃法如出一轍,略顯小家子氣,老農瞅見這一幕,會心微笑,說道:“我也讀過一些書,不多,說話也喜歡抖摟一些書籍上偷搬來的言辭,生怕被公子這般的讀書人看輕了。”
徐鳳年自嘲道:“老伯這是罵我呢。”
老伯拿袖口抹了抹嘴角,爽朗笑道:“可不敢,我是真心羨慕讀書人。”
徐鳳年點頭道:“整天指點江山,治國平天下,好像什麼都會做,缺了他們就萬萬不行,其實什麼都做不來。老伯,讀書人來賣瓜,賣得過周邊的瓜農?”
老伯搖頭道:“公子以偏概全了,讀書人也有文武都不差的厲害角色,春秋期間可是出了不少的儒將。”
似乎怕言語惹惱了公子哥,怕徐鳳年不付錢,老瓜農笑道:“讀書人有讀書人的活,在書上賺取千鍾粟黃金屋後,能為百姓鳴不平是更好,賣瓜就交由我這樣的老傢伙來做,井水不犯河水,就都過上好日子了。如公子你在年輕時候負笈遊學,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徐鳳年啃著西瓜笑道:“老伯這番見識,可謂真知灼見。的確是市井臥虎藏龍。”
老瓜農被一個讀書士子溜鬚拍馬,格外開心,滄桑臉龐上每一條皺紋都透著舒心愜意,“公子聽得進去老頭子的廢話,才是真名士。”
徐鳳年笑眯眯問道:“那這個瓜?”
老農愣了一下,一臉無奈,說道:“賣你五十文,不能再少了。”
徐鳳年吃完了大半西瓜,從錢囊掏出一粒小碎銀,約莫百文錢的分量,交給言談不俗也不算太雅的老瓜農,說道:“別找我餘錢了,就當買了兩個瓜,一個送老伯吃的。”
老瓜農又愣了一下,稱讚道:“誰說讀書人賣不來瓜,公子來賣,保準用不了幾年功夫,就能去城內建辦一棟不小的宅子。”
徐鳳年也是無奈道:“老伯這麼說,我也實在是吃不下第二個瓜了。”
老農爽快道:“瞧公子說的,等會兒老頭我送你一個布袋,拿兩個瓜掛在馬背上,到了城裡找一處有井水的客棧冰鎮著,撈起來再說,涼心得很。”
徐鳳年吃完了瓜,坐在小板凳上遙望武侯城內風光,興許是身處綠洲的緣故,沿著驛道滿目眺望而去,雲層厚重,層層鋪疊,直直下墜,好似就要壓在了城中,極有九天之雲下垂的氣魄,天地之間只差一線。
這一線之中,又以城內一棟翹簷建築最為扎眼。
順著徐鳳年的視線,老農說道:“那裡是雷鳴寺,一進寺門,就可看到兩排十八尊怒目怖畏的天王力士,膽子小的,心中有愧,都不敢去燒香拜佛。寺外頭就是西河州鼎鼎大名的歡喜泉,算是與金剛怒目相對的菩薩低眉,身份顯赫的才子佳人們都樂意繞寺瀏覽,歡喜泉這些年愈發烏煙瘴氣了,其實沒啥好看的。公子如果信佛,還是要去一趟雷鳴寺為好。公子放心,城內大人物不少,不過明著欺男霸女的,不好說一個沒有,但也屈指可數,公子又是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