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琰一方面為新的頓悟感到痛苦,另一方面又執著於去維護自己信奉的哲學。
那是活出了他想象中最好模樣的梁銳希,既然他喜歡的是這樣一個自由的人,便要尊重對方的天性和選擇。
他也同樣討厭被母親安排人生,推己及人,更不能為了個人的私慾去束縛對方。
甚至於這樣的感情不讓對方知道更好,因為一旦說了,也許梁銳希會顧念他們之間的情義為他做出改變,而人卑劣的天性和自私的佔有慾決定了他毫無可能去抵抗那種誘惑。
萬一真變成那樣,他本身就成了原則的背叛者。
決定和蕭芷假扮情侶時,蕭芷還問過他:“你就沒想過,會不會他有一天也喜歡上你,但你有女朋友,他也不知道我們的關係是假的,可能會心生退意?”
那時候的周琰還深陷在對梁銳希疏遠他的恐懼中,決絕地說了句“不會”,斷了自己所有的念想。
他無意在天性上改變梁銳希分毫,更不敢幻想那樣的可能性。因為一旦存在期待,就會下意識地去暗示和引導,即便梁銳希有可能改變,他也不希望那個暗示者是自己。
蕭芷無法理解這樣的情感,但又只能尊重周琰的決定,沒有再勸。
梁銳希那晚問他:“我是你的初戀嗎?”
其實周琰想說,我沒有嘗過初戀的味道,因為從我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將那份愛戀判了無期徒刑。
他認為那是自己在理想世界裡揹負的原罪。
私慾不止,永無釋日。
只是,周琰絕對料想不到,這樣的狀態會持續那麼久。
那麼多的痛苦,也只能一個人承受,因為無法靠近而相思成疾的時候,一個人流著淚毫無形象地吃著麻辣香鍋的時候,孤衾冷枕地躺在充滿茉莉花味的床上的時候……
但他勸自己說,只要這世間存在著一個梁銳希,即便不能為自己擁有,也足以讓他心懷希望。
這個信念支撐著周琰看梁銳希數度與他人分合,支撐著他熬過了那些孤獨的春夏秋冬,經年累月,直到愛與理想在他體內成了個化不開的死結。
六年來,好友蕭芷看著他越陷越深、無法自拔,看著他獨自承受著這一切,除了編點兒他和梁銳希的小故事讓他飲鴆止渴,什麼忙都幫不上。一直到兩個月前,她釋出婚訊的那天,才在電話裡提出了“期待可能性”的理論。
因為她知道,如果周琰沒法從原則上說服自己,就算梁銳希站在他面前說“我允許你愛我”,他都不會為之所動。
周琰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執著於做正確的事。
而這麼多年,他早已經習慣了活在為自己打造的牢籠裡。
其實,被愛意和現實折磨得耐力耗盡時,周琰也不是沒產生過“越獄”的念頭。
就是在兩年半前,梁銳希的爺爺去世那一次。可試探的結果他也看見了,自那以後他是一丁點兒也不敢再奢望了,反而還在牢外給自己多加了幾道大鎖。
直到蕭芷在他暗無天日的感情世界裡指了個方向,他才依稀看到了一點亮光。
去醫院的路上,周琰反問自己——如果他對梁銳希的喜歡已經成了身體的本能,如果他對梁銳希的愛已經成了生存所需,那麼,他引導梁銳希和自己在一起,還會有罪嗎?
當他看到梁銳希一臉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時,當他得知他又被女友甩了的時候,那被壓抑多年的渴望無法遏制地從心底冒出來,驅使他把對方帶回去……
可週琰依然沒敢抱太大的希望,就像他曾與梁銳希說,我只想好好看著你,盡我所能地護著你。
至於其他的,順其自然便好。
畢竟那還是他熟悉的梁銳希,即便是遭受了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