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了太多孽,離了兄長,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為什麼而活。
除去這些,心底深處還有一絲不可言的私心——因為她在這裡,只要他留在局中,那就還有機會見到柳云溪。
擦肩而過也好,偷偷一瞥也罷,能見到她,心跳就會加快,感受到些許麻木之外的鮮活。
藏在黑暗中的人瞧見過一縷光,就生出了仰望太陽的痴心妄想來。
他已經沒有太多奢求,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曾經無條件的給予他善意,希望他能得到自由,就足夠了。
生活在同一座城中,他們的生活會在某個時間產生交集,帶著這樣的期許,他繼續苟且的活著。
後來……
他被派去平定地方騷亂,回到京城時,登基大典已經在七天前結束了。
皇后不是他在遠方時一直想見的那個人。柳云溪彷彿從京城中消失了一樣,再沒有人提起她,再沒有人見過她。
他無法問沈晏,柳云溪的去向,只能派自己的手下暗中打探。
找到她的時候,她的屍體已經被寒冬的大雪徹底埋沒。
看著雪中露出來的衣角,沈玉衡有片刻的窒息,彷彿心臟也停住,一滴眼淚從眼眶掉出來,他也未曾察覺。
“王爺,王爺?”手下在一旁小聲呼喚,他置若罔聞。
立在風雪中,他回想起了幼時母妃過世時,那場將他打碎了一次又一次的狂風暴雨。
此刻,心臟再次被悲傷填滿,下起了大雨,再也沒有晴過。
沈玉衡像寒冰一樣堅硬,除了那滴無人看見的淚,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
他又死了一回。
習慣了。
安葬了她的屍身,他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回到自己的王府,助沈晏坐了皇位,他得到的恩賜便是這樣一座空空的宅子。
家僕沉默不語,多的是沈晏安插來監視他的內線。宅邸死寂得如同一座活死人墓,而他是個活著的死人。
那夜,他高燒不退。
昏迷不醒中做了很多夢,夢裡沒有皇宮,沒有兄長;有母妃,有柳云溪。
他說:“柳云溪,我很想你。”
他從沒以自己真實的身份跟她說過話,沒有正面見過她,哪怕是在夢裡,也不知道她會對自己的傾訴作出怎樣的回應。
可她只是站在他面前,哪怕什麼都不說,也讓他開心了好久。
他好想她……
夢醒後是天長日久的心痛,想見她的心一天比一天重,名為思念的情緒填滿了他的心臟,驅使著他活下去,也拉扯著他早點去死。
可惜他身為臣子,生死皆不由己。
初春時節,皇帝一道聖旨下來,抄家斬首,不容他有半分辯解。
若說他對皇帝有不臣之心,也不算假,他曾放肆的想過,如果三年之前的江上,被云溪救下的不是沈晏,是他就好了。
他真的很想她,就連走上刑場的路也變得親切許多。
反正他已經死過不知道多少回了,這一回死,能與她的亡魂相見,何嘗不是一種得償所願。
“柳云溪,我來見你了。”
他閉上眼睛,刀光閃過,徒留一片血紅。
再睜開眼,江水悠悠,夏日燦爛的陽光照在身上,明媚溫暖。
面前是一場混戰,他提劍護在比他高大一圈的沈晏身前,身後的傷口劇痛無比,刺激著他每一寸神經,告訴他,他是活著的。
這是沈晏遇刺的那天!
他沒有任何猶豫,藉著抵擋刺客的動作不斷靠近船邊,看著船下迢迢江水向南流淌。
在無人注意的瞬間,孤身跳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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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