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而今已當了三十年的太子,除了首輔謝欽,朝中還有幾人敢在東宮面前說不?你甚是聰慧,細想一想,若得罪太子,是什麼後果?”
段氏心神一凜,連著淚痕也僵在了臉上,她凝滯片刻,悲從中來,往羅漢床上撲去,咬牙恨道,
“我就說她是個禍胎,這才回來幾日便惹了天大的禍事,道士說她克我,果真不假,她一回來我就沒消停過,這額角直直跳個不停。”
沈大老爺聽得大夫人喋喋不休數落沈瑤,亦懨懨嘆了幾口氣,重新跌坐在圈椅裡,“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沈瑤目光清凌凌地看著前方,蒼白的臉上麻木到沒有任何情緒。
過往斑駁不堪,很多事沈瑤不刻意去回想幾乎已記不清,但這句話卻如魔音一般縈繞在她腦海,令她刻骨銘心。每每半夜噩夢驚醒,她似乎聽到大夫人從遙遠的地縫裡鑽出來罵她是禍胎。
屋子裡靜了一瞬,漸漸又起了細碎的哭聲。
段氏頹然坐在羅漢床上,一張秀臉隱在暗處,神情佈滿悔恨,
“當初若真將她送走,也不至於有今日的禍事。”
“我就不該聽那惡婦的話將她接回來。”
沈大老爺聞言臉色一變,斥道,“你小聲些,三弟妹哪裡料到牽出這麼多事來!”
段氏見他維護妯娌,氣得從羅漢床上爬起來,蹙眉冷笑,“她是沒料到這麼多事,可她卻沒安好心。”
沈大老爺曉得妻子一埋怨起婆婆妯娌便沒完,連忙改口道,“說來說去,都怪那丫頭生得太好,惹得太子垂涎,咱們現在別計較旁的,先躲過這樁禍事要緊。”
段氏猶不解氣,啐口恨道,“行,那你趕緊想個法子推了去!”
沈大老爺沉默了,坐了片刻,原先那點苗頭漸漸變得清晰,他慵懶地抖了抖蔽膝,換個更舒服的坐姿。
段氏瞧出他神情不對,嗓音變了個調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瑤意識到不妙,心猛地揪起,連著繡帕也拽到了胸口,全神貫注傾聽裡邊的動靜,甚至連呼吸也不敢放過。
雲團聚起,將那一抹稀薄的日光給遮住,天陰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雪。
半晌,沈大老爺捋了捋鬍鬚,嗓音慢悠悠響起,“推拒是萬萬不成的。”
沈瑤腦海裡繃著那根弦無聲而斷,早就料到這個結果,真正聽到耳郭裡,猶如寒針刺骨,全身的熱浪皆在往眼眶處湧,卻被沈瑤硬生生給逼退回去。
裡間段氏沉默地抑著怒火,等著沈大老爺的下文。
只聽見他慢聲道,“眼下咱們沈家面子是有些難看,長遠卻未必不是好事,陛下年事已高,待太子登基,多少朝臣恨不得將女兒送入宮為妃,你以為太子不曉得我是三品重臣,不到不得已,他也不願意逼臣獻女,只能說咱們丫頭生得過於貌美,實在令太子心折。”
“胳膊能扭過大腿去?與其扭扭捏捏惹怒太子,還不如順水推舟做個人情,太子必定記得沈家的好。”
段氏卻不以為然,冷笑道,“你就這麼樂意將臉送過去給人家踩?”
“不。”沈大老爺眯起眼,側眸瞧段氏,神情莫測,“為夫已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哦?”段氏神色微亮,湊過來問,“什麼法子?”
沈大老爺老神在在笑道,“四丫頭自小養在莊子上,京城無人知曉,回頭便對外聲稱,她是咱們收養的義女,一個義女被太子看上,是她的福氣,亦是咱們沈家的臉面,你說豈不皆大歡喜?”
段氏胸中鬱氣一掃而空,由衷露出笑意,“這法子妙。”
妙極了,沈家擺脫了送女為妾的汙名,太子亦得嘗所願,至於她,無人在意。
沈瑤不知怎麼離開的惠和堂,風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