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老太太對孫子的喜愛不說,看看唐氏的行事,從頭到尾的,有哪件是真心為小程熙考慮的?
當初過來要孩子,也是殷勤孝順,結果覺得自己懷孕了,馬上撂手不提了。不要也罷了,平裡平常的,也不曾過問這孩子什麼。現在發現自己沒懷上,就又來要人了。
只為著她自己膝下荒涼著想呢,哪有真為小程熙想過半分。
老太太說,反正你也只為應個名,等小程熙會講話了,叫你一聲娘就完了,做什麼要養在身邊。
程老夫人還對身邊的人嘲諷她:原來怎麼做人兒媳這事兒,她不是不懂,而是不為……但凡做出點兒樣子來,就是算摸著別的什麼呢。
再見唐氏態度就冷了兩分去。
唐氏若是從前,大約也堅持不下去。但是這次,她一徑的伏低,見了老太太各種求,倒纏磨得老夫人都無奈起來。
見老太太態度有所緩和,唐氏越發柔順。後來終於淚下哭求。訴自己無子的彷徨哀傷,說自己以前就是因為心虛,怕被人看輕,所以行事越發張狂,想借此掩飾自己那無助心酸。
說自己以後都會改,會做個合格的媳婦,兒媳,嫡母。
請老太太看著她,指點她,教導她……說她如今再沒別的指望,小程熙眼看著也十個月大了,真的要記事兒了,她這個當嫡母的不教不養,被人叫聲娘也心虛。以後孩子不親她,她老來只能去青山庵住著了。
她說娘,你疼疼我吧你幫幫我吧……
倒把老太太說得嘆息,也終於有了鬆動,覺得唐氏是真心悔改,想對孩子好的,終於讓程熙又挪回致莊院了。
武梁是在致莊院內的小花園裡,見到了這位主母奶奶。
唐氏披著件嫩黃披風,此時人正站在假山的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逗著旁邊徐媽媽懷裡的小程熙。
小程熙早已經去了襁褓,除了厚衣,如今頭上戴著薄薄一個瓜皮帽,身上穿著紅彤彤的套裝,象個福娃娃般。
唐氏一臉的笑意,徐媽媽也眉眼舒展,兩人一娃,看上去畫面倒也和諧靜美。
對於小程熙,武梁只掃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對於這個便宜兒子她之前完全無感,主子不許,她也從來不聞不問不看不想他,她不讓洛音苑誰提起他。反正她也護不了他,也什麼都給不了他,沒有必要橫生牽絆。
唐氏見她來了,不遠不近地福了一禮後站著,便示意武梁靠近過去些,一邊笑道:“快過來瞧瞧,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呢。”
一向防著她親近小兒,這倒忽然讓她過來瞧瞧,唐氏再脫胎換骨,武梁也覺得有些怪異。
小程熙的奶孃並兩個婆子遠遠站在一邊,唐氏身邊只有徐媽媽一人,武梁腳下不免有些躊躇。
徐媽媽臉上也一副很不樂意的模樣,聽了唐氏的話就腳下橫移幾步,一副遠離武梁的意思。誰都沒有留意到,她那麼一移,就正好擋在了堆假山石的後面,於是遠處的婆子們便都看不見她手上的動作。
徐媽媽將小程熙往前一舉,做了個遞送的動作,於是武梁也不好再多遲疑。結果她剛提腳趨前邁了一步,沒想到徐媽媽卻是手臂忽然鬆開,於是那福娃娃一般的小兒就那樣直直摔在了地上。
“冬”的一聲,不算重,卻鼓一樣敲在武梁的心上。然後小兒那啼哭聲響起,更是震耳欲聾一般。
武梁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這麼緊張這個小東西。也許,有種東西叫天性?也許,身體的原身那強烈的意識仍在?
反正她不可思議地心頭髮顫,揪疼,不顧一切衝了過去。
徐媽媽卻走到唐氏旁邊站定,指著武梁揚聲罵道:“奶奶好意給你抱抱小少爺,你竟然手抖讓小少爺摔著?!……”
奶媽婆子們急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