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們文章出色,足見你們用心。”柳賀道,“若是八月鄉試本府有文章出眾者,本府定請大宗師嘉獎你等。”
“多謝府臺大人。”
鄉試還有數月,然而揚州府中已經有“有識之士”把主意打到了柳賀這邊——自嘉靖末時,應天鄉試主考就由朝廷任命,幾乎都是非南直隸籍的翰林官。
通常來說,這些翰林官與地方上扯不上關係,翰林清貴,便是將地方上的官員都得罪個遍也無妨。
偏偏今年揚州府的主官是柳賀這位翰林院出身的狀元。
事情就是這般巧。
以往鄉試之年,揚州府中有官員、士紳子弟赴考,即便想與主考官搭上關係都沒有門路,今年不管何人來當這應天鄉試的主考,他都應當是柳賀翰林院中的同僚。
柳賀無語道:“這些人膽子還真不小。”
“便由學生上門提醒一二吧。”顧為道,“這些人在揚州府中無法無天慣了,做事不知曉分寸。”
“也好。”
柳賀若是不當這揚州知府,誰給他遞條子,他能直接抖出來曝光,可當了這主官,就知家醜不可外揚,即便他將條子抖出來,御史恐怕也會懷疑他和這些士紳們有勾結。
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柳賀這知府幹久了,他也算琢磨出了一點規律。
在旁人看來,他此前在商事和田畝事上將府中士紳、鹽商壓制住了,這些人就不敢再犯?
但事實是,這些人時時刻刻都在挑戰柳賀為官的底線,正如打不死的小強一般,有句俗語說,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柳賀在磨府中的官吏與士紳,這些人又何嘗不在磨礪他?
對於一些事情,柳賀同樣無計可施。
“府試諸事均已準備妥當了吧?”柳賀詢問劉同知。
“已妥了。”
劉同知今
年八月便要退歸,他一走,府同知的位置便要空出來,柳賀榮升知府後,他那個同知之位便沒有再添人,大概因為是虛銜,但劉同知這同知卻是實職。
劉同知年紀大了,對於許多事情不爭不搶,但做事還算得力,柳賀有他輔佐,府中雜事便不需煩擾,他還真不希望朝廷給他派一個處處掣肘的副手過來。
當然,同知與知府官階差一階,官場上尊卑分明,相差一階,知府便可以將同知輕鬆拿捏。
如江都知縣這樣的位置,柳賀還能在吏部說得上話,但到了府同知一級,柳賀想幹涉就難了,畢竟他自己一年多前也只是個府同知罷了。
“我等明日便可知曉,今歲揚州府中會出幾位少年才子。”
“府臺為文教事殫精竭慮,士子們必定理解府臺的不易。”
揚州府科舉最輝煌的年頭自然是李春芳考中狀元時,不過那時距今已有三十年,具體情形已經難以考證。
府試之日,柳賀也起了個大早,沐浴焚香後再拜過孔子後,柳賀先向眾考生道明考場紀律,再命搜檢兵丁謹慎搜檢,之後便端坐於考堂之上。
府中眾官員及府學教授等此時內心格外複雜——前任幾位知府主持府試時他們還未覺察,柳賀往堂上一坐他們才發現,柳賀的年紀竟比場上許多考生還要年輕。
不過眾官員一想到他們也得受柳賀驅使,柳賀的年紀與他們的晚輩相當,內心便漸漸釋然了。
府試開始後,柳賀在堂上坐了一會,便去各個考場巡視,考場中未坐滿,想來是有部分考生搜檢時被兵丁搜出夾帶了。
柳賀一個考場巡過一個考場,考生們俱都是埋頭苦思,也有考生抬頭看向柳賀的,方才離得遠,考生們皆知柳三元之名,皆未見過他真人,此時機會難得,偷瞧也必須得瞧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