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日下,不僅是元輔,我心中也十分擔憂。”潘晟道,“依澤遠之見,該如何引導這些士子呢?”
柳賀思忖片刻,道:“部堂,繼文兄,這只是下官的一點淺見。”
見柳賀果真有想法,潘晟立刻來了興致:“澤遠請說。”
“這些士子集聚論政,無非是朝廷不給他們論政的機會罷了。”
姚弘謨聞言道:“集聚計程車子多為科考失利者,若他能考中進士,在官場上自有發聲之機,何必要私下聚集?”
潘晟也是點頭。
“俗話說,堵不如疏,這些士子本就愛與官府作對,官府越不讓他們說,他們越要說。”柳賀道,“因而下官想著,不如就給機會,令他們暢所欲言。”
“也好叫他們知道,他們所憂心的,官府早已經想到了。”柳賀解釋道,“這些士子未做過官,於民生了解也不多,他們便以為,自己所想皆是利國利民、經世致用之策,實則非是如此。”
“澤遠進一步講講。”潘晟道,“依你之意,該如何令士子們暢所欲言?”
柳賀道:“部堂大人,如今邸報出得如何了?”
“還是由通政司謄抄政令傳至各地。”潘晟道,“澤遠的意思是……”
柳賀道:“士子們既要抨擊時政,咱們便辦一份報,留個地方由他們暢所欲言,官員可說,百姓也可說,其中也可張貼農事、水利、醫藥上的新說,叫百姓也從中獲益。”
“讀書人總以為只有他們懂天下間的道理,可這天下卻不只有讀書人。”柳賀道,“本部掌禮制,何心隱等人所辯的,亦是聖人之理,辦一份報,可叫天下萬民知曉,官方懂禮不遜於民間。”
潘晟道:“倒也並非不可。”
潘晟也能意識到,輿論是一把雙刃劍,張居正堂堂內閣首輔,依然會為民間之聲所擾,這便是輿論的力量,而禮部辦報,固然有興禮明制的作用,卻也不能叫這輿論被旁人用了。
何況張居正是否同意,潘晟並無把握。
但相比將書院廢除一事,這個主意畢竟更緩和些。
潘晟也不知為何柳賀能想到這主意。
他於是道:“澤遠,你與繼文先細細琢磨一番這報該如何辦,你我有個章程,到元輔那邊也有話說。”
柳賀點了點頭:“部堂只管等著就是。”
不過潘晟也不只聽了柳賀一人的意見,廢除書院一事所涉重大,姚弘謨、各司郎中、員外郎等也有話說,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其中不同意廢除書院者佔了多數。
可以說,書院是伴隨著程朱理學的發展而興盛起來的,嶽麓書院、白鹿洞書院、嵩陽書院天下聞名,讀書人在此講學、求知,才使理學流傳開來,成為官方之學。
何況讀書人論時政也非一時半刻就能止住,洪武朝時創設科舉,非科舉出身不能為官,讀書人又擁有許多優待,這便使他們天生高出普通百姓一層。
王畿、何
心隱、羅汝芳等人雖在民間,在讀書人中卻擁有不遜於官員的影響力,這些人論學問是公認的大儒,思想也有其先進性,受讀書人追捧也是應當的。
……
張居正召內閣及禮部大張旗鼓地去議事,他欲廢除書院一事自然瞞不住了。
此前京中隱約流傳著張居正欲歸政給天子的傳聞,讀書人同樣議論紛紛,可廢除書院的訊息一出,士子們便顧不上歸政之事了,都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書院上。
畢竟無論張居正是否歸政,那都是朝堂上的事,縱然士子們再不願,張居正這首輔也是幹了足足六年多,一時半會恐怕也難以更改。
可廢除書院則不同,事涉士子們自身,因而此時剛有風聲傳來,京城眾書院計程車子便已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