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在立六部的同時設六科,為的就是監督六部,六科都給事中只是從七品,然而官小而權大,個個都是噴子中的噴子,其中吏科都給事中號稱言官之首,所謂官升一級勢減七分,形容的就是這些言官。
韓楫可謂高拱的重要打手,逮著徐階一道亂噴,卻被王錫爵罵到哭訴,王錫爵的噴功強悍,柳賀也不得不佩服。
王錫爵得罪了高拱,眾翰林依舊與他相善,也有這件事的影響在。
為何王錫爵要怒斥韓楫插隊,就是因為上朝排班時翰林官優先,韓楫在這邊丟了臉,前些日子便在高拱的支援下上疏,要求史館遷出午門。
這下王錫爵又怒了,繼續掐架,翰林官們都站在他這邊,別看翰林們平時文文秀秀的連只雞都不敢殺,這個時候戰鬥力可謂爆棚,大家基本都是一甲出
身,要麼就是進士中千挑萬選的庶吉士,被塞過來修書已經很委屈了,還要搬辦公室,那簡直太不把他們當回事了!
於是這一架王錫爵又贏了,但也是徹底把高拱給得罪了。
但王錫爵本人倒並不在意,他在官場上走的也不是左右逢源如魚得水的路線,與同科的申時行完全不同。
柳賀一邊默默喝酒,一邊聽著同僚們講八卦。
他的同僚們不愧是進士中的佼佼者,講起八卦來幽默又風趣,嘲諷意味還足,聽得柳賀、張元忭與鄧以贊紛紛豎起耳朵,只覺得再來一盤瓜子就更好了。
講完八卦,眾人不可避免地提起了俺答封貢一事,這是當今天子即位後最重要的一樁事,也是內閣的政柄。
此事一了,內閣首輔李春芳立刻求退,可惜李春芳上了疏,皇帝不允,又上了一疏還是不允,李春芳之後沒再上疏,就被南京吏科給事中王楨彈劾,說他只上疏兩次是為了騙取皇帝的恩德,為他弟弟調動工作,又說他爹居家不檢。
李春芳於是在十八天內五辭首輔。
柳賀:“……”
內閣首輔之位坐著當真燙屁股。
其實在大明朝,越是重臣辭官時越是隆重,不辭個十回八回說明皇帝嫌棄你,舉個例子說,柳賀家鄉的黎縣令(當然現在已經不是黎縣令了)要辭官,他上疏了也沒人理,皇帝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據說到了萬曆後期,福建人李廷機當閣老的時候,朝政鬆弛,李廷機幹得快累死了,寫辭呈給萬曆萬曆都不批,他氣到寫了一百二十三封辭呈,自己住到廟裡表示老子不幹了,可惜萬曆還是不批,李廷機得了個“廟祝閣老”的稱呼,不顧抗旨直接跑回了老家去。
辭職辭不掉也是心累。
敕書
朝中大事與柳賀無關,作為翰林院新兵,他謹記著多聽多看多學之事,如此也將翰林院內的門道摸得七七八八。
柳賀唯一不太能接受的便是起早,雖說他讀書時已習慣了早起,但讀書一事畢竟是自願為之,累便少讀一些,狀態好的時候便多讀一些,上班卻是強制性的,且不能缺勤。
即便考中了狀元,成為人人羨慕的京官,柳賀的願望仍然是不上班。
這般想的其實也不止他一個,大明朝的懶官不少,即便是皇帝也有不想上班的時候。
柳賀如今卯時正要來衙門點個卯,正式上班的時間則要遲上一些,在這個時間裡,柳賀可以在早點鋪子裡點上一碗豆腐腦,再夾上油條蘸著吃,只要別正好碰見下早朝的大佬們就行。
柳賀、張元忭和鄧以贊雖然不需要去各部觀政,但眼下三人仍然處於實習期,因而不需要上朝。
柳賀吃過早飯,再晃到翰林衙門中,繼續修《世宗實錄》。
他做事謹慎,雖不能將全部精力都放在修書一事上,但只要做了,柳賀便是全身心的投入,看得眼花了,便倒一盅茶慢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