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而下的利劍,只有傘下一片天地可供呼吸。
靠近營地,諾爾停下腳步。
“我送你到營地附近,我先回城了。”諾爾說:“記得,暫時不要回末日城。”
“好。”蘇明安接過諾爾的傘,看著諾爾的身形漸漸消失在雨間。
在靠近營地時,蘇明安聽見有人爭執。
那是森·凱爾斯蒂亞,與安潔、喬斯林等人的聲音。蘇明安悄然無聲地靠近,看見數十人站在樹蔭下低聲交談。
“——他已經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瞭!這三年來,他不再戰無不勝,他不能拯救我們了,為什麼不交出他?當神不再是神,我們為什麼要犧牲自己捧著神?”喬斯林的聲音壓得很低。
“不行,人類最可悲的是交出自己的英雄。”森回應。
“——難道非要我們全軍覆沒,每個人最後都凍死在雪地裡,才能證明人類的風骨嗎?我也不想交出城主,可是小柯他們都快死了……”安潔說。
森說:“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我們不能這樣做,安潔。我何嘗不想讓大家活著,可是我實在做不了交出城主這種事……”
“我也做不出啊!我怎麼能做出啊!他救過我啊!”安潔漲紅著臉,眼眶通紅,極度痛苦:“可是不這麼做,我們能怎麼辦,我凍得手指都快動不了,這就是末世啊……”
“……”
數十人壓低聲音交談了數十分鐘,才返回營地,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安潔一邊走一邊哭,她無法違背自己的良心。
或許,這樣的爭論,已經發生了無數次,只是蘇明安一直沒有看到。
蘇明安在遠處站了許久,直到身體發涼。
“卡噠”一聲,藥盒開啟,他取出八枚藥粒,塞進嘴裡,眯了眯眼睛。
“……哈哈。”
在搖晃顛倒、像是霓虹般的視野中,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輕,悶悶的,沒有吵醒任何人。他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這莫名其妙的笑聲洩露出來。
人們愛的是永遠睿智沉穩的亞撒·阿克託,當他失去阿克託如同神明的聰慧,沒有人會再愛他。
這世界上不存在無緣無故的幫助與愛。
果然如此。
他低聲哼著諾爾之前哼過的曲調,身形漸漸隱於陰影:
“我該如何忘記他的話語,相信明天太陽還會升起,
“我曾與春天許下永遠的約定,現在我怕我先春天而去……”
……
清晨,人們發現阿克託不見了。
“城,城主呢——酒都讓我喝完了,他居然一口都沒喝……”森帶著宿醉起身,發現最大的行軍帳篷裡早就沒有了人影。
麵包掉落在地,他盯著空蕩蕩的帳篷,意識到了什麼。
戰爭沙盤旁,留下了幾段小字,紙張皺巴巴的,似乎浸過雨水。紙上是蘇明安的字跡。
……
【再見。】
【活著吧。】
……
人們看著紙條,意識到城主去做了什麼。森對著空蕩蕩的城主座位一言不發。安潔捂住臉龐,流下淚。
“他還是去世界邊緣了……”
“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所有人都很難過,有人痛哭出聲,有人默默垂淚,有人悲傷到暈厥。
但卻沒有一個人衝出去。
沒有一個人順著地上明顯的腳印,去制止城主離開。也沒有一個人試圖攔住他們的城主,抱住他,告訴他不要跳下世界邊緣,那裡太冷。
好像在這一刻,所有人都突然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們身上揹著那麼多親人朋友的命,沒辦法踏出阻攔的這一步。
命運如同無法逆轉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