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去哪?
——他要去哪?
三十米高的樓房猶如俯瞰螞蟻的雄鷹,他抬頭望著灰藍色的天空,第一次察覺到天空竟然飄滿了霧霾,壓得人幾乎窒息。
“喂!”後面傳來車軲轆的聲音,是那個小販。
呂樹下意識瑟縮了一下,這幾天他遭到的冷眼太多了。看見這種朝他跑過來的人,他就有條件反射般的恐懼。更何況這小販剛剛那麼討厭他,難道要來毆打他嗎?
小販停在他身邊,在抽屜裡翻了翻,翻出一枚烤得糊爛的紅薯,塞給他。
“吃吧。今天沒賣完的。要收攤了,我尋思送給你得了。”
小販的話讓他愣住了。
手中紅薯滾燙,呂樹的手掌還有沒癒合的刀傷,燙得血絲漫出,但他顧不得疼痛,或許是餓得太久了,腦中的一根弦再也繃不住,食慾支配了大腦,立刻埋頭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眼淚流了下來。
他從沒吃過這種東西,以前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大多吃素食與清茶,連油膩點的肉湯都沒吃過,更別說這種烤得焦爛的東西。要是偷吃了,會被爺爺用竹板打手心。
可現在爺爺不在了,素食與清茶也不在了,就算埋頭狂吃這種東西,毫無翩翩公子的形象,也沒人再怪他了。
可他更想有個老人站在他面前,喊著他的名字,用竹板打他的手心。但即使他抬頭,看到的也只有冰冷的紅綠燈與晚風。
“看你年紀不大,別在街道上晃悠了。”見呂樹吃得狼吞虎嚥,小販說:“那邊橋洞有不少流浪兒,你可以和他們找點衣服穿……唉,我也管不了那麼多,家裡老母還等著藥錢,走了。”
生活的重負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城市裡沒有多餘的善心,比起可憐別人,不如可憐自己。
呂樹終於感到肚子裡叫囂的疼痛消減了一些,脊背的燒傷卻令他頭暈眼花,額頭一片滾燙,他幾乎要昏倒在地上。
可即使這樣,爺爺也教過他,要說什麼。
“……謝謝。”他囁嚅著。
接受了別人的幫助,要說謝謝。在山中如此,在城市也一樣。
車軲轆聲並沒有停下,小販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對小販而言,對流浪兒的幫助只能到這個地步了。
這晚,呂樹睡在橋洞下。
這裡確實有一些流浪兒,可他們不會接納一個發燒的外來人,唯恐呂樹傳染了他們。他只能待在最外側最寒冷的地方,吹著呼嘯的冷風,枕著撿來的布,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至少睡過去……肚子就不是很疼了。
第二天,他並沒有很快醒來。
燒傷帶來的併發症,今天一齊湧來。他渾身痠痛,額頭髮燙,胸腔像火焰在燒灼,脊背痛得令人喘不過氣,完全無法起身,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活像一具死屍。
車來車往,沒有人關注一個躺在地上的流浪漢,誰在乎呢?萬一流浪漢暴起傷人怎麼辦,萬一流浪漢身上有傳染病怎麼辦。
“救……”呼救聲被他壓在口腔裡,他知道不會有人救他了。從四天前起,這世界上就沒有會無償愛他的人了。而他給不起任何代價,他兩手空空、別無他物,要怎麼換取別人的愛。
蜷縮在地上,他再度昏昏沉沉睡去。
冰冷刺骨的冬風刮過脊背,如刀子般疼痛。胸前火辣辣的,彷彿什麼東西正在撕裂他的器官,刀割一片,一片,又一片……
睡去,醒來,睡去,醒來……
噩夢般的輪轉。
他像是一條城市裡的幽靈,為數不多的清醒時間,只能呆滯地望著橋洞外的天空,那裡有一座很漂亮的高階小區。他經常會看到有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在窗邊彈鋼琴、拉小提琴,享受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