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寧妃,楊倫不禁哽咽。
「娘娘……還好嗎?」
「不知道,我不能去看她,易琅也不能,也許你上一道摺子還能問一問,但我知道你不會。」
「你胡說什麼?」
楊婉笑了笑,「哥哥,我到如今才慢慢明白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要給楊倫下定言。
在後面的話說出來之前,楊倫竟然有些緊張。
「姐姐成為皇妃之前,你還當她是妹妹,可當她做了皇妃之後,你就當她是個外人了。同樣的道理,如果張洛在詔獄外面對我動手,我信你會衝上去和他打一架,但是他在詔獄裡刑訊我,你就什麼都不能做。你將法度和原則看得很重,潔身自好,從不沾染私情私利,但卻為百姓疾苦,奮不顧身。你值得青史留名,可是我們這些人……」
她聲色一轉,甚至還帶著些哽咽,「我們也不壞吧。」
她說著朝河岸邊走了幾步,「我私底下問過陳樺,為了買廣濟寺邊上的那個一進院落,鄧瑛在跟他借銀兩。一個東廠的廠督,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如果像你們剛才所說的那樣,他還有千畝良田,他買不起一個院子?你知道他的錢都去哪兒了嗎?」
楊倫沉默不言。
楊婉抿了抿唇,「你可以去問問覃聞德,今年杭州那個兩個書院學田上的產出,他一粒都沒有收,全部發還給了書院,甚至還貼上了他自己的年俸。哥哥,你要學名,只要讓他下獄受審,你就是為南方學政激濁揚清之人。可是他也曾是讀書人,他現在沒有學名了,受他恩惠的人,也不知道他是誰,過幾百年,你被萬人讚頌,他卻還在罪人的名錄裡,忍受一代又一代的人,對著他的名字千刀萬剮……那時候我也死了,誰能救他?」
楊倫咳了一聲,「他為什麼不跟我說這件事。」
楊婉道:「他若是說了,你如何在他面前自處?」
楊倫再一次失語。
楊婉切中了他自己不願意直面的要害。
如何在鄧瑛面前自處?
楊倫想了快兩年了,依舊沒能糾纏出涇渭。
楊婉望著楊倫,繼續說道:「東廠在很多人眼裡,是一個可怕的地方,我在殿下身邊,已經不止聽他說過一次,他的師傅們教他,為了肅清政壇恐怖,君父要慎用三司之外的刑獄,可是如今,東廠已經有了刑訊之權,甚至獲準,與北鎮撫司一樣修建內獄。從你和殿下的政治眼光來看,鄧瑛這個人,能得善終嗎?」
楊倫輕道:「他可以退的,現在也不晚。」
「但是他跟我說過,如果他再退避,你和小殿下會遭到更深的迫害。」
「……」
楊倫啞然。
楊婉追道:「新政艱難,你也在南方推出第一步了,所有的功績都在你。姐姐,鄧瑛,還有我,我們都替你高興,替南方受苦的百姓們念安,至於你們期盼的政治清明,待得賢君時,也不是不能有,為了好一些的時代,哪怕我是一個無名之人,我也會盡我所能,護住你們看重的孩子,我和鄧瑛一樣,絕對不會再退避。」
楊倫嘆出一口滾燙的濁氣,「婉兒,哥哥只希望你嫁得好人家,哥哥不希望你牽扯進來。」
「可我已經進來了,如果我不自救,我就是那被杖斃的三百宮人之一。」
楊倫心中一陣抽痛,「對不起婉兒,哥哥……」
楊婉打斷他的話,「你不用說對不起。」
說著,不自覺地仰起了脖子,「承乾宮只剩我一個人,是易琅的親人。但是還好,皇城裡還有鄧瑛。鄧瑛願涉黨爭,我也不怕陷內廷鬥爭。」
「婉兒……」
「我這麼做並不僅僅是為了鄧瑛,我也為了我自己,我想做一個勇敢的姑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