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了。
路燈下,一張爽朗的面孔難得帶上幾分憂鬱和悵惘。
有人在她身邊不請自坐,拿指關節叩桌面。樊真回頭,發現是趙熙,看著她笑呢。他應該是剛剛從實驗室出來,身上還是那身白大褂,看著氣質清雅,一看就是個學者,和這亂糟糟的地方不太搭。
“一個人喝悶酒啊?”
樊真是真不想自己這副鬼樣子被熟人看到,反射性地抬起一隻手擋住了臉:“快別看我了,老趙,給我留點面子。”
“面子?裡子都沒了,你還要什麼面子?”
樊真洩氣:“你也知道了?”他一個圈外人都知道了,那她得多丟人啊!恐怕全國人民都知道自己了。
趙熙覺得她杞人憂天,笑道:“跟童珂那種人置氣,你這是跟自己過不去啊。”
“那我能怎麼辦?你說我能怎麼辦?我鬥不過他們,我讓著他們,我滾蛋行了吧?”
“他們?不止童珂啊?”
“還有你的好哥們兒,展航。”
“可別這麼說,早八百年前就掰了。那人,不地道,我跟小北他們都不承認這關係。”
樊真深以為然地點頭:“就是個人渣,幼稚。”
“可你還喜歡著這樣幼稚的人呢。”趙熙望著她昏暗路燈裡失落的臉頰,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像是飲了陳年的老酒,回味悠長,喉嚨口又辣得難受。
樊真說:“你別說了,我也知道我蠻傻逼的。當初是為什麼進這個圈子?現在想想,也是幼稚。我真是受不了一丁點噁心的事,看不慣也忍不住自己不去管。也許,這個圈子壓根就不適合我這樣的人。”
趙熙嘆氣。
如果只是這樣就罷了,關鍵是,她家裡人還不怎麼管她。她媽去世後,他爸就續了弦,是個年紀只比她大了十多歲的年輕繼母,帶來了一個妹妹,後來,又給她家老頭子生了個兒子。一開始,老頭還管著她一點,時間久了,不聞也不問了了。
樊真是個要強的,人家一家人呵呵樂樂,她回去湊什麼熱鬧?他們壓根就不想瞧見自己。自從弟弟出世後,她就搬了出來,逢年過節都很少回去。
趙熙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心疼她,明裡暗裡幫著她,但從來不說。他知道她好面子,表面裝得不在乎,其實比誰都傷得深。
當初進這個圈,他就不贊同她。
這丫頭太單純了。
“我真是個大傻逼。”展航那種人,最愛的永遠知道他自己。
樊真想通了這一點,笑起來,笑得越來越大聲,可笑著笑著,眼角又笑出眼淚來,徒勞地捂住臉。一開始,她還在趙熙面前礙著面子,不敢哭太大聲,可哭著哭著就收不住了,肩膀一抽一抽地聳動起來。
趙熙年長她幾歲,手裡還帶著幾個研究生,平時為人師表,人自然要成熟穩重些,心靈雞湯端來可是一套一套的,當輔導員都沒問題。
可是,那些話都是套路,純屬安慰人的。說白了就是屁話,沒用。畢竟是別人的私事,他不好過多參與。
可對樊真,他不想這麼敷衍。
也不能。
畢竟,只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姑娘。
他站起來,繞到她身後拍她的肩膀。這一拍,樊真的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一樣不斷往下掉,跟不要錢似的。哭著哭著,她還張開雙臂抱住了他的腰,眼淚鼻涕都往他身上擦。
好好一件白褂子,現在成了抹布。
趙熙苦笑,可也不能推開她,那太不厚道,只好摸著他的頭髮安慰她:“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低頭的時候,他正好瞧見她一截白皙如玉的側頸,在月色下泛著瑩白的光,皎潔如新生,心神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下。
這麼多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