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像是藏在黑暗裡的一處神龕,靜默不語,卻又巍峨如山,給人無盡的力量和希望。
齊意欣繃著的心絃終於平靜下來,反正已經壞到這個地步,再壞也不過如此了,索性開口道:“康先生有話就說吧。我有權知道真相。”
顧遠東“嗯”了一聲,渾厚的男聲迴盪在屋裡,有種舉重若輕的從容。
康先生定了定神,一邊在袖袋裡面摩索著,一邊道:“我知道有人跟蹤,就繞了幾個圈,將那人甩脫了。然後,”康先生從袖袋裡摸出一個半塊年糕一樣長條型的東西,包在白手帕裡,只能看見一個大致的形狀,“然後,我反跟蹤了他。”
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齊意欣的心卻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兒。她知道,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裡,包含有多少的艱難險阻和危急困厄。一個被跟蹤,隨時有生死之虞的人,卻在甩開對方的跟蹤之後,不是去趕緊逃命,而是不顧危險,反跟蹤了對方!——他是真的不要命了嗎!
可是再一想,他的舉動,無疑是大膽而有效的。因為在一般人的正常思維當中,都是認定被跟蹤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擺脫跟蹤者,脫離危險。很少有人會想到,被跟蹤的人也能轉身變成跟蹤者!
康先生就是利用了對方這種思維上的誤區,才成功實行了反跟蹤!
齊意欣想開口斥責康先生這種不把命當命的大膽狂妄之舉,可是張了幾次口,都覺得說不出一句合適的話。康先生的行為,根本不是她這種三步不出閨門的小姐可以置喙的。當這些人拎著腦袋為她的事奔走的時候,她怎麼可以用那些廉價的,不知所謂的話來貶低他的不畏生死?
顧遠東輕聲笑了起來,“康先生真不愧是緹騎的人。這樣大膽的舉措,也就只有安郡王的手下,才做得出來。”
康有才默然了半晌,明白齊意欣應該已經跟顧遠東說過他以前的身份了。
從錦杌上站了起來,康有才半跪下來,右手撫在左胸上,給顧遠東行了一個緹騎的禮,沉聲道:“給顧少都督請安。”
這一刻,是緹騎康有才在跟大齊的少都督說話,而不是《新聞報》報社狗仔的頭頭,在跟報社老闆的結拜大哥套近乎。
齊意欣的眼裡有些潮潮地,與顧遠東五指交握的手輕輕掙了掙。
顧遠東放了手,兩隻胳膊交握到胸前,也還了一禮,道:“康先生請起。”
康先生從地上站了起來,將手裡白手帕包得東西恭恭敬敬地彎腰呈了上去,低聲道:“少都督請看。這是康某跟著那人來到輝城府河邊碼頭的一處蘆葦蕩裡,拼死得到的一塊證據。”
顧遠東伸出手,從康有才手裡接過那個小小的包袱,在手裡掂了掂,心裡不由一沉,半天沒有言語。
齊意欣有些著急,恨不得從顧遠東手裡奪過那個白手帕包的東西好好看看,可是人家是給顧遠東的,又不是給她的,一時也有些埋怨康有才胳膊肘往外拐,見了舊主,就把自己這個新主拋在腦後了……
康有才也沒有作聲,緩緩地又在錦杌上坐了下來,等著顧遠東做決斷。
外面的丫鬟來來去去,聽得見衣衫欷簌,嘈嘈切切,既有些混亂,又很是熱鬧,人氣十足。
蒙頂在外間轉了幾圈,對屋裡的人揚聲問道:“二少,要不要掌燈進來?”
顧遠東回過神來,點點頭。
齊意欣趕緊走出去,對蒙頂道:“讓我來吧。”
蒙頂將一盞煤氣燈送到齊意欣手裡。
齊意欣對蒙頂低聲問道:“晚上到哪裡吃飯?”擔心要跟夏大都督一起吃飯的話,他們就不得不趕緊做準備了。
蒙頂笑道:“不急。夏大都督那邊使人過來致歉了,說他們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都有些不舒服,大都督忙著去請大夫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