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好。」她斂了情緒,淡淡道,「暫且跟著我罷,旁的日後再說。」
留下小茶不過是忽然的起念,其實她只是有幾分少女合真的影子,和越荷記憶中的容妃已沒有半分相似。但她想留下她,也許為了提醒自己什麼,也許只是不想再一次失去。
楚懷蘭氣喘吁吁從後頭趕上來,飽含感激望了她一眼,對地上的小茶道:「傻著做什麼!快給越姐姐做個禮,從此你就跟著她了,我是再不管的。」末一句興許是楚翹的叮囑。
小茶忙磕頭感激不提。
越荷卻沒再理楚懷蘭帶些討好的話頭,只輕聲道:「天家的事不比外頭,須得處處謹慎。暫且留下,若她自己願意,看著也還過得去,到時候再提。」
楚懷蘭一愣,愈愧愈慚,也深服越荷細心。
兩日多的光景,小茶父親的喪事操辦完成,一行人再度出發,只捎上了個膽怯瘦弱的小姑娘。
楚翹和連錦都似不大喜歡她,生怕將來她做了什麼不對的叫越荷遷怒楚懷蘭。但桑葚和她相處倒好,而小茶手腳也勤快利索,磕磕絆絆過了月餘,總算抵京。
無論楚家還是越家,被拘在江南已久,都不可能在京城有自家住宅。
興許是體諒這一點,兩人才剛入京便被宮中來人截住,之後住宅飲食都已料理妥當,無一處不顯細緻關懷。楚懷蘭初到京城,極是好奇,見天兒偷摸著往外面的街上逛。
越荷雖對回京稍有感慨,卻是足不出戶,借練字整理思緒,也儘量和前世宮中不少人見過的那筆字,寫出差別來。
而初選的日子也很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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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初選是在溫室殿內,數名老宮女為待選秀女檢查身體。看其是否身有瑕疵、創傷、異味,是否儀態端莊、步伐沉穩,以此黜落一批。
但家世好、提前打點過的,或是上面有交代的,只要不是自身問題太大,過這一關倒並不難。
前朝連出了幾位荒淫帝王,隨意擄掠寵幸民間女子,致使百姓不能安心婚嫁。於是大夏便新立了極為嚴格的選秀制度,其中第一條便是自願報名、不得強制。初選時被黜落的,便是報名進來卻條件不合適的。
因凡報上名的必然是女子或家族選擇的,故名冊中如有功勳權貴、高官世家的女兒參選,只要品貌過得去,皇帝一般都會點進宮,否則就是刻意落面子。兩代下來,已形成預設的規矩。
在此桎梏之下,平民女子想要出頭自然不易,但真能選上的卻必有過人之處,所以也沒什麼反對的聲音。而因著夏朝後宮的貴女們,個個都是懷著家族目的明確送進來的,在干政一事上也限制極死。皇帝或許會因為表彰家族而厚賞嬪妃,卻絕不至於因此恩寵。
此外本朝的宮女亦是年二十許可出宮,皇帝不得隨意臨幸,用一大堆繁複的條件流程,來最大程度上制約宮女們加入後宮的可能,也對皇帝加以限制。這些都是吸取了前朝的教訓。
越荷記得當初江承光看中一個姓汪的宮女,便很是廢了一番周章。足足驚動了宮裡數個司、署確認檢驗,還差點把風聲傳到前朝去。
經此一事,江承光大感失了顏面,無論宮女何等嬌媚可人都再不肯收用,那汪氏也就成了宮女中唯一飛上枝頭的幸運人。
想起汪氏,越荷不禁蹙了蹙眉。她與這女子並不和睦,然而想到兩人可以說是同病相憐的遭遇……口唇裡溢位一聲嘆息。孩子,後宮中總有那麼多雙眼睛,容不下一個無辜的稚子。
無論是宮女所出抑或貴妃所出,都是一樣。
心緒翻湧,越荷曉得場合不對,強行按住了那些急欲湧出的記憶,用深深的呼吸吐納來平復心情。無論如何,她已回來了,她絕不情願讓自己的孩兒枉死。